也就是說，劉杜穿了一件用死人皮做成的大衣。而那些死人皮做成的線，已經鉆進了劉杜的皮膚里。

聽到這，高羽已經覺得有點荒謬了。他完全無法理解劉杜的這種妄想是從何而來的，這些行為跟幻想，壓根沒法用正常人的邏輯去解釋。

可劉杜并不在乎這些，他依舊自顧自的講述著。

再后來，他把那件羊絨大衣鎖進了衣柜，以后也不打算再穿了。可漸漸地，他發現自己的大腦似乎也不受控制了，他的視覺系統，或者說認知出了問題。

他好幾次，都清楚的記得自己是打開衣柜，拿出了一件正常的外套。可等他穿上衣服到了學校之后，就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莫名其妙變成了那件羊絨大衣。

高羽注意到，劉杜的表情此時變得更加古怪了，連語氣都變得更加奇怪，說到這部分的時候，他臉上明明是恐懼，可語氣卻莫名其妙的變得有些得意。

他似乎對這件事很驕傲。

高羽愈發的好奇，他放棄了以往的治療流程，開始引導劉杜繼續說下去。

劉杜的臉上忽然有了微笑，但眼角依舊往下垂，似乎是想表達悲傷。他想高羽要了一杯水，一飲而盡之后，繼續說著。

再后來，他嘗試著把那件羊絨大衣燒掉，但根本無濟于事。他每次都反復確認，自己從衣柜里拿出來的就是那件羊絨大衣?？勺罱K被他燒掉的，確實其他的東西。

有時候是自己的證書，有時候是自己的照片。最后一次，他甚至差點燒了自己。

再后來，他干脆花錢請人來處理，可這件羊絨大衣一燒，他的身上又開始鉆心的疼。甚至出現了相應的燙傷跟水泡。

說著，劉杜掀起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他的肚皮。于是高羽就看到了大片的，觸目驚心的燒傷痕跡。

其中有一些甚至還沒愈合，半透明的水泡已經破了，發黃的濃水流淌的到處都是，看著有些惡心。

高羽擺擺手，示意劉杜把衣服放下。劉杜這才說回正題。

經過了這件事之后，他逐漸發現這件羊絨大衣已經跟他有了某種古怪的關聯。羊絨大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成了他的第二層皮膚，共用一個神經系統。

逐漸的，羊絨大衣已經沒了保暖的功能。即便劉杜穿著它，也依舊能感受到溫度變化。

而且扎進他皮膚里的羊毛，或者說人皮，越來越多，他幾乎能感受到那些羊毛在他的身體里來回的鉆。

說到這的時候，劉杜擼起袖子，把自己的胳膊放在了桌子上。

高羽很認真的觀察了一會，他發現劉杜的皮膚下面確實會出現一些跳動，但也像是肌肉的抽搐。

高羽從抽屜里拿出了高羽的CT片子，很認真的很劉杜解釋。他的身體里沒有任何一點不屬于他自己的東西，沒有什么羊毛。

劉杜可能只是得了妄想癥。

劉杜并不在意這些，他接著說道。

自從他發現這些事情之后，他對他的老婆徹底失去了新人。他搬出了原本的房子，開始專注于研究自己身體上出現的問題。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劉杜發現自己的手腳，乃至其他的一些器官，是真的有了自己的意識。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被附身了，而且不是被一個死人。而是很多死人，組成那件羊絨大衣的死人皮有多少，他的身體里就應該鉆進去了多少個死人。

這些死人不僅在爭奪他身體的控制權，彼此之間甚至也在相互競爭。有時候他半夜起來，甚至會發現自己的右手拿著一把刀，正在切自己左手的手腕。

高羽低下頭，看向了劉杜的左手，手腕處確實有一道還沒愈合的刀口。

但與此同時，他發現劉杜左手抓住了一只筆，正在紙上輕輕的劃拉，像是在畫些什么。

劉杜倒是并不在意高羽好奇的目光，清了清嗓子，繼續說。

他經過了長久的思考之后，發現自己的狀況很可能是無法改善了。他的手腳總有一天會全都不屬于自己，他甚至懷疑或許某天晚上，他的兩只手會達成和解，一起合作，割掉他的腦袋。

聽到這，高羽開了一個玩笑。如果腦袋被割了，身體也就死了，那他們附體的目標也就無法達成了。

高羽說完，有些尷尬的笑了幾聲。他后知后覺的意識到，這個玩笑會讓劉杜有點不舒服。

但出乎預料的，劉杜也笑了。

他很認真的告訴高羽，附身其實不是高羽想象的那樣，需要一個完整的，活著的人的身體。即便是死了也行，即便是只剩下一部分也行。

劉杜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笑嘻嘻的告訴高羽。即便自己現在把腦袋割掉，自己的身體大概也會重新站起來，在活動一段時間，然后在徹底腐爛死掉。

劉杜繪聲繪色的說著，但高羽卻有點莫名其妙的害怕。劉杜說這話的時候很篤定，所以不會是他的推斷，更像是他已經親自試驗過的結論。

劉杜清了清嗓子，很認真的詢問高羽，他這樣到底算不算是精神病。

高羽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即便不是精神病，也是心理出了問題。起碼已經有了自殘的傾向，證明他并不清醒。

劉杜聽見這話，立馬松了口氣。隨后告訴高羽，他后來想了很久，覺得這件事跟他老婆脫不開關系，于是他把那件羊絨大衣，也穿在了他老婆身上?？蓻]過多久，劉杜就無法忍受了。

失去了羊絨大衣，他就想沒有了皮膚，渾身上下都在疼。

所以他把衣服搶了回來，但在這個過程中，他傷害到了他的老婆。所以如果高羽能證明他有病，他就能獲得無罪釋放的機會。

高羽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很肯定的點了點頭。

劉杜如釋重負，脫下了自己的外套。他告訴高羽，自己一直穿著那件羊絨大衣。

可高羽卻看見，他外套里面什么都沒有，而是他的皮膚。

但很快，高羽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他在劉杜的胸口處，看見一只鼻子，他的肩膀跟胸口下方，則是兩只耳朵。

這些五官，組成了一個女人的臉。

劉杜壓根就沒把羊絨大衣穿來，他穿的是他老婆的皮。

后來，高羽直接報了警。再后來，他撤銷了劉杜有精神疾病的結論，因為警察確認了，劉杜根本就沒什么羊絨大衣，這一切都是他編的。

直到很久之后，高羽偶然翻到了當天劉杜來時，放在桌上的紙。

他這時候才看出來，紙上用繁體字寫了一行字。

“救救我，我的嘴被附身了?！?

原來高羽聽到的所有故事，確實都是虛構的。但編故事的卻不是劉杜，而是附身在劉杜身上的那些死人。

幾個月后，高羽又看到了關于劉杜的消息。他已經被執行了死刑，但臨死之前，劉杜簽了一份捐獻器官的協議。

附身在劉杜身上的那些死人，或許正在尋找新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