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完全黑了，楊偉才迷迷糊糊的從課桌上爬起來。晚自習還沒結束，老師仍站在黑板前捧著書，講解一道期中考試的大題。

或許是剛睡醒的緣故，楊偉的耳朵像是進了水一樣，聽到任何聲音都是模糊且尖銳的。于是老師講課的聲音在他聽來就變得有些失真，像是念經一樣，讓人腦子發炸。

楊偉揉了揉眼睛，轉頭看向窗外。從這個角度，楊偉能看到學校東側的圍墻，大概兩米高，為了防止學生晚上翻墻外出，墻頭上用水泥固定了很多尖銳的碎玻璃。

墻外面是條很少有人經過的巷子，很窄。楊偉看見，在其中一盞路燈底下，站著一個瘦瘦高高的人影，但只是一晃神，這人就躲進了燈桿后面。

這時候，教室外的下課鈴就響了起來，叮叮咚咚的聲音吵的楊偉頭疼。

這已經是最后一節晚自習了，其他的學生聽到下課鈴聲之后都陸陸續續的開始走出教室，楊偉也像是行尸走肉似的，融入人群，被其他同學裹挾著走出教室，離開教學樓。

此時已經是初秋了，晚上很涼，淡薄的霧氣籠罩著整個世界。

直到冰冷又潮濕的空氣順著楊偉的鼻腔鉆進肺里，他才稍微清醒一點。

走著走著，楊偉的舍友小勇趕了上來，問楊偉還沒有煙。

學校是不允許吸煙的，而且會定期檢查學生的宿舍。所以楊偉經常把煙藏到學校東側圍墻底下的綠化帶里，等想抽的時候再去拿出來。

楊偉跟小勇平時的關系不錯，而且當時離熄燈還有一會，兩個人直接去了楊偉藏煙的地方。

在墻根蹲下之后，兩個人點著了煙就抽了起來。楊偉一邊跟小勇聊著天，一邊盯著地上看。

他們蹲著的地方，正好就是墻外面巷子里的一盞路燈底下。黃色的燈光把墻的影子印在了地上，連同楊偉跟小勇腦袋的影子也一起照在了地上。

但正說著說話，楊偉就聽見墻外面有一陣一陣的腳步聲，走走停停。而且那腳步聲很怪，像是鞋沒有穿好，走起路來鞋底子一直在蹭地。

腳步聲最后停在了兩人身后的地方，就沒再動過。

小勇以為那人就在外面站著，壞笑了兩聲，想嚇唬嚇唬他。就回頭用手敲了敲墻面。隨后就捏著鼻子喊了一聲。

“我死的好慘啊。”

可喊了幾聲之后，墻外面也沒有任何動靜。

這時候，倆人的煙也抽完了，正想著回宿舍的時候，楊偉猛的瞥見地上除了他跟小勇腦袋的影子之外，竟然還多了一個人頭的輪廓。

楊偉當下就冒了冷汗，趕緊轉頭。于是就看見，一張布滿了皺紋的老臉從墻頭探了出來，正低頭看著他們倆。

楊偉立馬就怕了，拉著小勇就往回跑。可墻外面那個老頭竟然也跟了上來，腦袋始終就保持著探出墻頭的狀態。

楊偉越看越覺得不對，學校的圍墻得有兩米高，可這老頭的腦袋竟然還能越過來，甚至還能跟著他們一路往前走，也不想是踩著東西爬上來的。

幸好走了沒多遠，這老頭也不追了，忽然之間就像是掉下去似的，腦袋往下一沉，就直接消失了。

等回了宿舍，已經到了熄燈的點，倆人洗漱過后，就趕緊躺下了。

小勇還跟楊偉聊了幾句，說是回來的路上一直覺得有人在后面跟著他，可回頭又看不見人。就連現在躺在床上也是，總覺得有人在什么地方盯著自己，心里很不踏實。

小勇這么一說，楊偉也開始有點發毛。他正想著跟小勇在說句話，可轉頭一看，小勇早就閉了眼，像是睡著了。

沒多一會，楊偉也變得很困，眼皮直打架。可剛要睡著，他就聽見一陣咚咚咚敲墻的聲音。

一睜眼，他就看見小勇坐起來了，靠著墻邊，用腦袋一個勁的往墻上撞，一邊撞還一邊嘟囔。

“我死的好慘，嘿嘿。”

“我死的好慘啊”

楊偉頓時有點發毛，朝著小勇罵了句臟話。但小勇也沒搭理他，反倒是扭臉盯著他笑，還指著自己剛剛撞過的墻跟楊偉說：

“你聽著啊。”

話音未落，楊偉就聽見墻那頭竟然也有人敲了幾下，隨后竟然有人回話了。

“我死的好慘啊。”

聽見這個聲音，楊偉一下就毛了。先前小勇說話的聲音根本就不像他自己的聲音，反倒是現在墻那邊回話的那個像是小勇。而且跟小勇晚上在墻頭嚇唬人說的那句話一模一樣，簡直像是錄下來的。

而小勇說完這句話，就跟忽然沒了力氣似的，直挺挺的就躺回了床上。

楊偉被嚇得從床上站了起來，正想著往外跑，忽然就聽見隔壁傳來的開門的聲音。緊接著就是一陣鞋底拖地的腳步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后停在了宿舍門外。透過門上的換氣窗，楊偉一眼就看見一張慘白的老臉，瞪著兩個大眼珠子，臉緊貼在玻璃上使勁的往里看。

楊偉這下也不敢出去了，趕緊躺回床上裝睡。

他前腳剛躺下，后腳就聽到了宿舍門被推開的聲音，嘎吱一聲。

楊偉用被子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的，只留了一條縫往外看。他瞧見一個黑乎乎的影子，直挺挺的從門口走進來，隨后就鉆到了小勇的床底下。

宿舍里黑乎乎的，楊偉也看不清那人到底在干嘛，但很快，他就聽見了一陣咯吱咯吱，用指甲撓木頭的聲音。

楊偉的眼睛就始終盯著床底下的那片陰影，生怕那東西忽然鉆出來。但撓木頭的聲音一直響了半晚上，其他的舍友竟然一點都沒聽見。

到了后半夜，楊偉也實在熬不住了，眼睛一閉就睡著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在醒過來，宿舍的幾個同學早就起了。只有小勇還平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連嘴唇都沒了血色。

楊偉催他趕緊起來上課，但小勇卻說自己不舒服，讓楊偉幫著請個假。

楊偉當時快遲到了，也沒多想。直接就跟著其他幾個同學去了教室，路上他還特意問了一句，昨晚上聽沒聽見什么動靜。

可幾個人都說沒聽見，而且昨晚都莫名其妙的犯困，睡的很死。

到了教室，楊偉就跟老師說了一聲小勇的情況。但老師當下也沒答應，讓他們先上自習，他就去宿舍看看小勇再說。

老師一走，教室里立馬就亂了。這時候，楊偉忽然聽見有人在叫他名字，可看來看去，也沒找到是誰叫他。

這時候，楊偉無意間瞥了一眼窗外，又看到了學校東邊的圍墻。

這次，他又看到了昨晚那個人影，他這才看出來，這就是晚上去他宿舍的那個老頭。

而老頭身邊，還站著一個人，正朝著楊偉招手。是小勇。

這時候，老師也回來了，臉色慘白，說小勇死了。

小勇人雖然躺在床上，但他的床板被掏了一個洞。連帶著小勇的后背，也被挖了個窟窿。而且小勇被發現的時候，人已經涼了，起碼死了四個小時以上。

也就是說，小勇讓楊偉請假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后來，楊偉回宿舍收拾東西，小勇的尸體已經被弄走了，只留下了一個光禿禿的，帶著大洞的床板。

楊偉趴下一看，床板后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指甲抓過的痕跡。而楊偉的床板底下，也是抓痕，就差一層薄薄的木頭沒抓爛。

直到后來楊偉才知道，學校東邊的那條小道上，死過一個老頭。這老頭在醫院的時候被宣布死亡了，可出殯路過這條巷子的時候，人又活了。

他躺棺材喘不上氣，就只能撓棺材板，手指頭都爛了，鞋也蹬掉了。

但是被發現的時候，老頭已經被活活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