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問號，”亞瑟喝下一大口淡啤酒，然后滿意地打了一個酒嗝，“以溫特斯之名起誓，我不會傷害你以及你的族人，不過我也有一個額外的要求。”

“什么要求？”艾恩現(xiàn)在仍然不清楚，自己面前這人葫蘆里到底賣著什么藥，但是看樣子目前的形勢對自己比之前要有利許多。

“聽我講一段陳年往事，”亞瑟的神情變得十分嚴肅，“這個故事可能會顛覆你的認知，但是在我講述的過程中，無論你的情緒有多么激動，請盡量不要打斷我。”

“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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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逐漸攀上了遠處山脈的頂峰，輕紗般的薄霧籠罩在營地中，大多數(shù)人已經進入了沉沉的夢鄉(xiāng)。

亞瑟將杯中剩余的淡啤酒一飲而盡，長時間的講述讓他的嗓子變得異常干燥。

而這個故事的聽眾艾恩也很配合，雖然他的情緒起伏很明顯，但仍然克制住了打斷自己的沖動。

“好了，我的故事講完了。”

龐大的信息沖擊著艾恩的十多年以來的觀念，他分不清到底哪方是謊言哪方是真實，他甚至不知道從哪里開始駁斥亞瑟的言論。

過了許久，艾恩才緩緩開口，語氣沙啞地仿佛鋸木頭一般，從緊咬的牙關中擠出幾個字來。

“你是說，我的父親是被同族的叛徒殺死，而不是被溫特斯的人殺死。”

“沒錯。”

“而且，在二十年前的那天晚上，溫特斯領中幾個偏遠的村莊都遭到了屠殺，整個村子都變成了火海。”

“是的，在二十年前，那幾個村子中幾乎沒有矮人和精靈，所以他們和非人種族的矛盾在當時可以說是最小的，”亞瑟嘆了口氣，“你看到過老人、女人和孩子一起被串在尖木樁上的樣子嗎？他們的尸體被烤焦的看不出樣子。漫天的火光讓人分不清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

“我知道二十年前的北境是一團亂麻，分不清也扯不斷，但是至少，至少那些村子的人不應該成為斗爭的犧牲品。當然了，這話同樣也適用于你的那些族人，他們也不應該承受那些苦難。”

亞瑟的話語如同一記記重錘，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艾恩那已經被拉扯得七零八落的心理防線，他的臉色煞白，天氣并不炎熱，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掉落。

“這……這只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跟族內長老們說的完全相反！他們不可能害我父親！”

“族內長老？”亞瑟臉上露出一絲譏諷，語氣也變得古怪起來“你是說那些一直針對你父親這一脈族人的長老？那些把你們這一脈族人趕出來自生自滅的長老？那些讓你們去從事采摘藥草和狩獵魔物，自己卻像敲骨吸髓得螞蝗一樣待在安逸的房屋中，只知道嘴上大談要你們牢記與溫特斯之間血仇的長老？”

“是啊，他們對你們這一脈的族人可真是‘太好了’。”亞瑟的語氣充滿了嘲諷的味道。

“就算他們說了謊，”艾恩緊握著拳頭，手上的指甲深深嵌入到掌心中，兩只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亞瑟，“那我又憑什么相信你，難道你現(xiàn)在不是在騙我嗎？”

亞瑟微微一笑，隨即站起身來，一邊在房間中踱步一邊說道。

“你知道嗎，我們每個人都生活在自己的認知中并被其束縛，還將其稱之為現(xiàn)實。但是現(xiàn)實和謊言之間難道就真的涇渭分明嗎？重復了一千遍的謊言與現(xiàn)實同樣令人信服。”

“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有騙你的可能。而我之所以今晚與你聊這么多，不是想要說服你相信我的話。我只是想給你提供另一個可能的視角，它或許離真相更遠，也或許離真相更近。”

看著陷入沉思的艾恩，亞瑟知道現(xiàn)在就是提出要求，或者說建議的最好時機。

首先利用自己和艾恩之間實力的懸殊來壓垮他的心理防線，再用談話的方式在短時間內進行高信息密度的輸出，不論他聽沒聽進去，都可以影響他潛在的認知，自己再不斷地煽風點火拉扯他的情緒，在他大腦最混亂的時候，向他遞出合作的橄欖枝。

之前自己在藍星健身房運動的時候，那些教練就是這么買課的。

亞瑟將這種方法稱為話療之稀里糊涂落槌計。

“不過，有一件事你的確沒說錯，我跟你扯這么多事情的確是有私心的，”亞瑟緊緊盯住艾恩的眼睛，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富有誠意，“我的開拓團很缺人，而你們現(xiàn)在也沒有住處，還剛剛遭到了食尸鬼群的襲擊。說句不好聽的，如果單憑你們自己，不出三天就要減員五分之一，而我可以為你們提供庇護，不過相應的，你們也要為將來營地的建設出力。”

艾恩聽到這番話后，沉默了許久，緩緩抬起頭，灰綠色的眼眸中雖然還有警惕，但是敵意已經不似一開始那般明顯。

“合作？難道讓我們當你的奴隸嗎？用鞭子趕著我們犁地、采礦和放牧！我只知道像你這種人類貴族都會豢養(yǎng)農奴，我就算死，從懸崖上跳下去，也不會讓你把鐐銬和項圈拴在我族人的脖子上！”

“你看，又急，我還沒說完呢，”亞瑟微微一笑，對方沒立即否認，就證明這事有得談，“以溫特斯之名起誓，如果你們加入我的開拓團，我會以自由人的身份對待你們中的每一個人，每天都會有充足的食物供應和安全保障。除此以外，如果你們當中有人擁有特長的話，比如你那個擅長打鐵的矮人兄弟巴林，我還會額外支付他一筆費用作為鐵匠的酬勞。除此以外，我還向你保證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與我合作，我會盡可能查清二十年前的真相。”

亞瑟看著陷入沉默的艾恩，知道面前這個精靈已經聽進自己的話了，而且從他的表現(xiàn)來看，答應自己要求的可能性并不低。

亞瑟心想，現(xiàn)在不能繼續(xù)逼他了，需要給他的情緒一些放松的空間。

“艾恩，你不需要現(xiàn)在回答我，我的誠意你也看到了，這件事你仔細考慮一下，這既是對你的族人負責，也是對我的開拓團負責，明天早上告給我你的回答就好了。”

說完，亞瑟便向著外面走去。

“額，等等……”

亞瑟挑了挑眉毛，回過頭來問道。

“你這么快就想好了？”

“不是，那個……”艾恩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自己的頭，低下頭看著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我有點餓了，能不能給我那點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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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讓負責伙食的人給艾恩送了一碗肉湯和面包，隨后他便回到了自己的帳篷中。

伴隨著簌簌的風聲和若有若無的蟲鳴聲，帳篷里傳來輕輕的鼾聲，讓亞瑟的心情舒緩了許多。

薇爾妮婭已經睡了，而科倫還在營地外面守夜。

亞瑟輕手輕腳地走向微爾妮婭的地鋪旁，看著少女的日漸紅潤的小臉蛋，亞瑟覺得這個時候要是不去掐一把簡直是罪惡。

算了，還是讓小丫頭好好睡覺吧。

亞瑟從她的枕頭邊撿起一本小冊子，然后走到帳篷的門口，背靠在一個裝滿風干肉的木桶上。

借著明亮而又略帶寒意的月光，他看清了本子上那歪歪扭扭的字跡，好像一年級的小孩子剛學會寫字一般。

亞瑟開始改作業(yè)，他一邊改一邊自言自語道

“一個句子里出現(xiàn)兩個動詞。”

“這段話的語態(tài)不對，而且第三人稱動詞沒有加s。”

“這個句子怎么還倒裝，這是跟誰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