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風管道的鐵網被酸液腐蝕出焦黑的洞。琳翊跌落在成堆的檔案袋上,泛黃的紙張散落一地。每張病歷首頁都印著她的照片,診斷日期從2009年開始逐年提前,最近那份的年齡欄赫然寫著3歲。
“認知逆向污染正在加速。“老溫綺的機械義眼轉動著齒輪,“你每找回一歲記憶,現實時間就倒退三個月。“她撩起袖管,小臂皮膚下嵌著微型城市模型——正是琳翊指甲脫落前刻著的圖案。
標本陳列室的冷氣讓琳翊的校服結出白霜。她看見十二歲的自己被封存在水晶棺里,雙手交疊握著美術刀;九歲那個扎羊角辮的正在培養液里微笑,嘴角弧度與咖啡館侍應生完全一致;而最新那具二十歲的標本,右眼嵌著溫綺的懷表。
“這是你第37次突破收容。“老溫綺按下警報器,陳列柜突然翻轉成鏡面迷宮,“上次你偷走了第119號樣本,上上次在通風管刻下......“
琳翊突然撲向三歲標本的陳列柜。玻璃棺內嬰兒的襁褓上別著銀質胸針,那是溫綺常戴的款式。當她砸碎柜門時,數百個溫綺的克隆體從鏡中涌出,她們的條形碼組成囚籠的柵欄。
地鐵隧道深處傳來嬰兒啼哭。琳翊攥著從標本室搶來的臍帶血試管,在鐵軌上狂奔。隧道墻壁貼滿褪色的尋人啟事,每張照片都是不同年齡的自己,失蹤日期精確相隔三年一個月十七天。
幽綠的安全燈突然轉紅。琳翊看見鐵軌盡頭站著穿孕婦裝的溫綺,她隆起的腹部透出暗紅光芒,右手正在給左腕注射銀色液體。“這才是最初的感染源。“溫綺的聲帶像老式錄音機卡帶,“2009年3月17日,你母親在產房......“
隧道穹頂轟然塌陷,暴雨裹挾著病歷紙傾瀉而下。琳翊在紙頁翻飛中看見自己的出生證明:母親姓名欄被血漬覆蓋,接生醫師簽名處是年輕溫綺的字跡。
地鐵車廂從黑暗里呼嘯而出,車窗內擠滿穿病號服的琳翊。她們同時拍打車窗,在起霧的玻璃上畫出無數倒懸的傘。當琳翊摸到口袋里突然出現的產房鑰匙時,發現自己的指紋正在消失。
市立婦產醫院的地下停尸房泛著福爾馬林的冷光。琳翊打開標注“2009-0317“的冰柜,看見被臍帶纏繞的溫綺尸體。她的子宮位置被剖開,里面蜷縮著個掌心大小的胚胎,左腕已經浮現燙傷疤痕。
“認知癌細胞的母體。“穿防護服的醫生從陰影走出,摘下面罩露出琳翊父親的臉,“當年溫護士偷走你的時候,肯定沒想到這個實驗體會反噬......“
琳翊的瞳孔突然變成鏡面。停尸柜的金屬門映出駭人畫面:穿孕婦裝的自己正在給胚胎注射銀色液體,而現實中父親的右眼正在融化,露出底下溫綺的機械義眼。
懷表從胚胎手中掉落,秒針開始逆向旋轉。當琳翊抓住表鏈的瞬間,整間停尸房開始坍縮成產房的模樣。心電監護儀的警報聲中,她聽見新生兒的第一聲啼哭與自己此刻的尖叫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