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的玻璃在琳翊眼前炸成齏粉。她撲向吧臺后方，碎玻璃在手臂劃出十七道血痕，每一道都滲出銀色的黏液。懷表停擺的瞬間，她看到落地窗外的“溫綺“抬起左手——那枚本該戴在自己無名指上的祖母綠戒指，此刻正在他掌心泛著毒蛇般的幽光。

地下室的鐵門吱呀作響。琳翊沿著滲水的臺階向下狂奔，手機電筒照亮墻面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不同字跡的“救我“，日期從2012年跨越到昨夜。最底部有一行新鮮的血字：他在繭房等你。

推開最后一道銹門時，琳翊的呼吸凝固了。兩百平米的空間內懸掛著數以千計的蠶絲繭，每個繭中都包裹著穿校服的少女。她們的左腕系著銀色銘牌，編號從001到219。而編號000的繭被撕開一道裂口，里面殘留著黑色睡衣的碎片。

“喜歡我的收藏嗎？“醫(yī)生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琳翊抬頭看見他倒懸在房梁上，白大褂下伸出蜘蛛般的機械肢，胸口工牌上的名字正從“張醫(yī)生“逐漸扭曲成“蘇琳翊“。

溫綺的懷表突然開始逆向旋轉。當琳翊用染血的表針對準醫(yī)生時，所有繭房同時亮起熒光。編號119的繭突然破裂，掉出的少女撲向醫(yī)生，右眼下的條形碼閃著紅光：“主體指令——清除異常數據！“

琳翊在暴雨中醒來，身下是潮濕的柏油馬路。十四歲時的書包散落在身旁，美術刀插在積水里，刀柄上刻著“送給最特別的你“。遠處救護車的藍光中，她看到年輕十歲的溫綺正跪在地上，懷里抱著渾身是血的自己。

“這次必須修正錯誤。“溫綺的聲音混著雨聲傳來。她掏出針管扎進少女脖頸，又用裁紙刀劃開自己的左腕。血液滴入傷口時，琳翊左腕的疤痕突然灼痛——那根本不是車禍留下的，而是無數次時空修正的印記。

琳翊沖向雨中，卻在觸碰溫綺的瞬間穿過她的身體。她成了這場記憶的幽靈，眼睜睜看著溫綺將少女的尸體塞進黑傘醫(yī)生的車里。后備箱關上的剎那，琳翊與尸體的眼睛對視——那具尸體的淚痣在右側，手里攥著染血的咖啡館菜單。

雨幕中突然亮起車燈。琳翊轉頭看見成百上千輛黑色轎車包圍街道，每輛車都走下?lián)蝹愕摹皽鼐_“。她們右眼的條形碼組成二進制數列，傘尖對準琳翊的心臟：“第219次認知清洗，開始。“

琳翊蜷縮在美術館通風管道里，啃食著從咖啡館順走的檸檬蛋糕。糖霜在舌尖化開時，她突然嘗到消毒水的苦澀——這味道和十二歲住院時每天早晨喝的營養(yǎng)劑一模一樣。

通風口下方的實驗室亮著紅燈。琳翊看見穿防護服的研究員們正從培養(yǎng)艙中取出少女，那些少女的皮膚上浮現(xiàn)出城市地圖般的紋路。最年長的研究員摘下口罩，赫然是老年版的溫綺，她布滿皺紋的右眼下，條形碼已經褪色成淺灰。

“第220號樣本出現(xiàn)逆向生長。“老溫綺的聲音沙啞如砂紙，“記憶回溯到十二歲初診階段，建議執(zhí)行深度格式化。“

琳翊的指甲突然脫落，露出底下新生的嫩肉。她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掌在縮小，校服襯衫變得寬松——她在變回十四歲的模樣。通風管壁的金屬倒影中，左眼的淚痣正緩慢向右移動。

懷表從口袋滑落，墜向實驗室的瞬間，所有培養(yǎng)艙的警報器同時炸響。老溫綺抬頭望向通風口，渾濁的瞳孔里映出琳翊稚嫩的臉：“終于找到你了，我的本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