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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橋玄幼子不可失

劉方拂過狐裘毛領,目尾微挑。

徐奉立刻會意,伸手按住張濟刀柄,帶著三人退至十步外,靴底刻意碾碎枯枝,將周圍響動盡數收于耳中。

封谞微微沉吟:

“子烈此舉倒是出人意料,雒陽雖亂,卻仍在掌控之中。”

劉方解下狐裘,反手披在封谞身上:

“說詳情。”

封谞眼中閃過一絲激越,面上卻依舊平靜如水:

“子烈的手段,倒是與某有幾分相似,披著胡人和袁氏的皮……”

說到這,封谞語氣一頓。

“搞了一批賊人暗中劫了包括橋公幼子在內的數十家權貴孩童。”

“劫了……誰?”

劉方忽然打斷,手指在樹干上敲出兩聲重響。

封谞身子躬的更低了幾分:

“橋公幼子,汝南袁氏嫡孫,還有……弘農楊氏、潁川荀氏、南陽袁氏……”

雖然說出來一堆名號,但是封谞知道,劉方最在意的,唯有“橋公幼子”四字。

周遭忽的靜了下來,靜得能聽見草葉滴水聲。

“好,好一個蹇碩!”

劉方閃過復雜神色,“橋公幼子現在何處?”

封谞附耳,低聲說了幾句。

話音未落,劉方已翻身上馬,動作干凈利落。

“吾先行一步,這里就交給元惑了……”

他頓了頓,“送尹公先去休息。”

話畢,馬鞭一揮,駿馬如離弦之箭,疾馳而去。

封谞剛回頭,正要對幾人開口。

突然一陣烈風襲來,好像有什么東西從身邊過去了……

抬眼望去,只見徐奉已幾個騰躍,登上就近的屋檐,挑著最快的路,循著劉方的身影追去。

封谞收回目光,搖頭笑了笑……

這橋玄在大人心中的分量,還真不是一般重。

好在,他得知蹇碩的謀劃后,當機立斷,早已暗中布下對策。

……

橋玄剛踏入河南尹官署,袍袖便帶起一陣風,直接甩向當值屬吏:

“即刻傳召各署主官,一盞茶內必須到齊。”

言罷,他徑直走向案幾,狼毫在硯臺里重重一舔,墨汁飛濺間已寫下手書。

隨后,召來所有侍從。

“爾等各持此箋,快馬加鞭送往北軍五校、雒陽六部……令諸將整肅兵馬,聽候調遣。”

侍從們領命而去,靴聲如鼓。

橋玄手指敲在案上,目光掃過窗外攢動的人頭。

那些平素高傲的豪族子弟,此刻正擠在官署門口。

袁基的青緞衣擺被擠得皺巴巴的,卻仍挺直身子朝門內張望。

他雖然敢對馮芳對粗,但是在橋玄面前,高低也得恭敬的先喊一聲……

“橋公。”

袁基見橋玄露面,忙不迭拱手作揖,身后眾人也跟著彎腰。

橋玄看著這些平日里鮮衣怒馬的權貴二代,此刻臉上俱是惶急之色。

心中暗嘆一聲,抬手道:

“諸位稍安勿躁,吾子亦在劫中。”

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終究還是退到一旁,三五成團低聲議論,卻都忍不住頻頻望向官署內的動靜。

不多時,廊下傳來整齊的靴聲,各署主官與各營校尉相繼趕到。

橋玄站在臺階上,目光掃過眾人:

“雒陽亂象,必是有人做局,吾等……須先定秩序。”

他抬手一指輿圖,向身前眾人一一下達部署。

不多時,門外又有馬蹄聲急驟,一員虎背熊腰的老將大步流星走入。

一聲聲“段公”,此起彼伏。

橋玄轉身,沒有多做寒暄,一聲令下,官署外早已整肅的兵馬應聲而動。

為首者,正是橋玄與段颎。

“公祖如此興師動眾,就不怕賊人……”

段颎話音未落,橋玄已伸手按上劍柄:

“奸人無狀,玄豈以一子之命而縱國賊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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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代稱謂的使用,存在明確的指向性和語義差異:

①“賊”,危害秩序的違法者(殺人、謀反等)。

②“寇”,武裝侵襲的群體性威脅(側重外部)。

③“盜”,以非法手段獲取財物的人(強盜、竊盜)。

④“奸”,指陰險狡詐、有危害的人(陰謀、欺詐)。

⑤“宄(guǐ)”,專指“內部作亂者”。

⑥還有兇、暴、桀、豪、猾、虜、胡……顧名思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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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踏碎薄冰,劉方伏在鞍上疾馳,鬢角碎發被風割得生疼。

他腦海中翻涌著前世距今五年后的場景……

也就是光和二年的那場劫案,幼子的哭喊混著賊人叫囂,最終都化作血泊。

雖然說大漢自安帝后法禁松弛,雒陽劫持人質事件頻發,甚至權貴之家亦不能幸免。

可敢劫太尉之子,終究是頭一遭。

也是三名賊人,不過卻是把橋玄幼子劫持到府內樓上。

當時的司隸校尉陽球、河南尹及雒陽令率吏卒包圍橋府,但因顧忌人質安危未敢強攻。

橋玄怒斥官吏怯懦,催促進攻,賊人見大勢已去,殺害幼子后自盡或被擊殺。

之后,橋玄親赴宮闕請罪,請求朝廷立法嚴禁劫質贖金。

劉宏采納其建議,頒布“凡劫質皆并殺之,不得贖財”法令,此后雒陽劫質案絕跡。

這也算是橋玄生平中很出名的一件事。

外人只道橋公鐵面無私,卻不知在事后,橋玄抱著幼子遺體的模樣……

更不知道那夜書房傳來的碎硯聲。

傳言是說賊人勒索錢財,橋玄大義立威。

雖然橋玄當時沒有和他說的太清楚,但是看后來的事情發展也能猜出一二來。

也是光和二年,在此事不久后,陽球在眾多勢力的幫助下,收押了中常侍王甫等人。

陽球親自拷問,五毒備極,王甫父子皆死于杖下。

而前世的段颎也是陷于此事中,選擇了自殺。

不出意外的話,劫質案就是為了拉攏橋玄這個助力,為了徹底剪除王甫一黨布的局。

劉方手中馬鞭突然劈向空處,驚得坐騎長嘶。

“如果說前世也是蹇碩暗中謀劃的話,為了搬倒王甫與段颎等人,倒是在情理之中……”

可如今,這場劫案提前了五年。

長子早逝,幼子若再遭劫……

縱然橋玄可以表面一副風輕云淡,大義凜然的模樣。

可無論是哪個當父親的,失去了壯年時的驕傲與暮年時的珍寶,想必都受不了吧。

這老頭就是喜歡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前世橋玄立法后,雒陽雖然再無劫質案,但是他每次回到橋府,都會盯著當年事發的樓閣出神。

斷不能讓那染著骨肉之血的命令再從橋玄手中遞出。

“駕!”

他抖韁揮鞭,四蹄騰起碎雪。

風灌進領口,凍得他牙關發緊,卻讓思緒愈發清明。

蹇碩的計劃,他雖未全窺,卻也能掂出幾分斤兩。

憑他對蹇碩的了解,其中肯定有一條是蹇碩想為他謀取橋玄的助力。

所以那些被劫的袁氏、楊氏孩童或許無礙,可橋玄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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