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73章 砝碼

回家的路上陽光正好,還吹來了沁人心脾的涼爽秋風。

林墨編輯了消息。

【今天……發生了一些事。有點奇妙。】

【今天在英語課上,跟老師“辯論”了一下。】

【到家了嗎?】

點擊發送。

他把手機揣回兜里,匯入了傍晚的車流。

晚霞映照著他回家的路途。

……

同一片晚霞下,蘇曉曉家里的氣氛,卻截然不同。

餐廳的燈光是暖黃色的,投在精致的餐具上,泛著一層柔光。

飯菜很豐盛,四菜一湯,都是蘇曉曉平日里喜歡的口味。

但這溫暖的表象之下,空氣卻是凝滯的。

“無論做出任何選擇,無論自身是否意識到,在做出選擇的剎那,就已經在支付籌碼了。”

這是方雅在一次商業談判后,無意間對蘇曉曉說起的話。

那時蘇曉曉還小,并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現在,她懂了。

“如果一個人有足夠的籌碼,就有可能…..”

“在甘愿承擔任何代價的情況下,去做最大能力限度的事。”

“并且,認為自己是……”

“正確的。”

蘇曉曉低著頭,用筷子尖無意識地戳著碗里的米飯。

父母是強權的象征。

孩童的任何言論與思想,在名為“現實”的天秤下,都很難敵得過父母。

因為……在天秤的另一端,他們早已押上了名為“人生”的籌碼。

他們用自己的前半生,用付出的辛勞與愛,用社會普遍認可的“成功”標準,為自己的選擇賦予了不容置疑的正確性。

而孩子呢?孩子有什么?

淺薄的人生,少得可憐的籌碼。

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愛好,一些不切實際的夢想,幾句蒼白無力的反駁。

這些東西,在天秤上輕飄飄的,幾乎沒有分量。

所以……當蘇曉曉的母親方雅,在結束了一段漫長而緊張的工作后,終于有時間坐下來,要和她好好“交流”一下感情時。

蘇曉曉,難以有什么力量和資格去反駁。

況且……那扇沒有鎖的門,時刻宣告著她反抗的下場會是如何。

“曉曉,最近在家都做了些什么?和家教老師相處得怎么樣?”

方雅的聲音很柔和,她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米色居家服,頭發一絲不茍地挽在腦后。

她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蘇曉曉碗里。

“嗯……還挺好的。”

蘇曉曉低著頭,看著碗里那根蔫軟的青菜。

她用筷子尖,小心翼翼地夾住菜葉褶皺的邊緣,一點點將其在米飯上鋪平、舒展開。

她望著那片葉子出神。

“那就好。家教老師說你最近功課跟得很不錯,態度也認真,媽媽聽了很高興。”

方雅語氣里帶著欣慰。

“說起來,你不是喜歡音樂嗎?媽媽這幾天想了想,光是在電腦上擺弄那些軟件,終究是業余了些。既然喜歡,就系統地學一樣樂器吧。”

她放下筷子,看著女兒,眼神里是全然的關切與規劃。

“鋼琴,小提琴,都比較高雅。你選一個,媽媽幫你找最好的老師。”

蘇曉曉仍然在出神。

她看著碗里那片被湯汁浸透的菜葉,想著。

這片葉子像什么呢?

像蝙蝠俠破損的披風?

像一面被戳穿的綠色盾牌?

像……

在母親眼中,這種姿態,這就是不尊重。

“怎么不說話?”

方雅的聲音依舊溫和。

“還是……沒有什么特別想學的?”

蘇曉曉沒什么反應。

“曉曉!”

方雅的語氣重了一點。

她用筷子輕輕敲了敲餐桌的桌面,發出清脆的“叩”聲。

“媽媽在問你話呢。”

蘇曉曉猛地回過神。

“哦……哦……”

她慌亂地應著,將青菜塞進嘴里,機械地咀嚼起來。

蘇曉曉一直嚼著青菜,哪怕嚼得稀爛了,也沒有吞下去。

“想好了嗎?有什么想學的樂器嗎?”

方雅身體微微前傾,盯著她的眼睛。

“醫生也說,培養一門可以專注投入的愛好,對你的病情恢復,很有幫助。”

又是“病”。

她所有不合群的安靜,所有異于常人的念頭,所有不愿與人交流的退縮,都被這兩個字簡單粗暴地概括了。

然后,一切的“關心”與“安排”,便都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

蘇曉曉支支吾吾的,喉嚨發緊。

她心里有個聲音在尖叫。

我其實什么都不想學。

我不想我的愛好,也變成需要打卡、需要匯報、需要被評判的“療程”。

可是,這句話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說出來,會怎么樣呢?

母親會用那種悲傷又無奈的眼神看著她,會說。

“曉曉,你看,你又在鉆牛角尖了。這都是病情的反復,我們必須更積極地配合治療。”

然后,或許是增加的藥量,或許是更頻繁的心理疏導,或許是……徹底沒收她的電腦和手機。

她的籌碼太少了,輸不起。

見她遲遲不回答,方雅眼中的溫和漸漸褪去。

而面對這種情況,蘇曉曉因為某人升起的一點反抗的意愿,逐漸燃燒起來。

鋼琴,小提琴……這些都是母親認知里“高雅”的樂器。

那……

一個叛逆的念頭漸漸清晰。

“貝斯。”

蘇曉曉脫口而出。

心中有一種釋放感。

來吧,和我吵架也好,貶低我也好,這一次,我不會再輕易退縮了!

方雅愣了一下,顯然這個答案出乎了她的意料。

“什么?”

“我說……我想學貝斯。”

蘇曉曉鼓起勇氣,重復了一遍,聲音大了一些。

她不敢看母親的眼睛,只是死死地盯著自己碗里的那片菜葉。

空氣安靜了幾秒鐘。

蘇曉曉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擂鼓般的跳動聲。

“貝斯?”

方雅的語氣里帶著探究。

“為什么是貝斯?那種東西,叮叮當當的,太吵了。”

“……我喜歡。”

蘇曉曉只能給出這個蒼白的理由。

她感覺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方雅注視著她,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么。

最終,她卻出人意料地笑了。那笑容里,帶著一絲“原來如此”的了然,和一種盡在掌握的自信。

“好。貝斯就貝斯。”

她點了點頭,仿佛蘇曉曉的選擇,不過是孩子的一點無傷大雅的小性子。

“既然你決定了,媽媽就支持你。我會給你請最好的老師,買最好的貝斯。”

她拿起手機,當著蘇曉曉的面,就開始撥打電話,聯系她的私人助理。

“喂,小陳,幫我辦件事。對,找一個頂級的貝斯老師,給曉曉上課。樂器也一步到位,買Fender的Masterbuilt系列,要最快的速度送到家里……”

蘇曉曉怔怔地看著母親雷厲風行的樣子。

她那個小小的,帶著一絲反抗意味的選擇,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母親收編、接管,然后用最昂貴、最奢華的方式,包裝成了母親“愛”的又一個證明。

她贏了嗎?

不。

她輸得更徹底了。

所謂的自由,只不過是母親默許的放任。

也就是說,在母親眼中......

自己認為的反抗,根本不值一提。

沒有想象中的爭吵,連辯論都沒有。

“曉曉,過來和媽媽聊聊天。”

方雅說道。

蘇曉曉順從地走過去,坐下。

身體有些僵硬。

方雅將一杯花茶推到她面前,茶水的熱氣氤氳了她的眼鏡片。

“最近……有沒有發生什么特別的事?”

方雅看似隨意地問。

蘇曉曉的心,猛地一跳。

她不敢說。

她怕母親順著這條線,查到林墨的存在。

查到那個唯一愿意和她一起做夢的人。

“……沒有。”

她搖了搖頭,聲音很輕。

“是嗎?”

方雅呷了一口茶,目光透過氤氳的熱氣,落在女兒的臉上。

“我看你這幾天,心情好像比之前好一些了。會笑了,有時候……還會看著手機發呆。”

“我……就是,看到一些好笑的視頻……”

蘇曉曉倉促地找著借口。

“哦?什么視頻,這么好笑?”

方雅順著她的話問下去。

“拿給媽媽也看看,讓我也跟著樂呵樂呵。”

蘇曉曉的后背滲出了一層冷汗。

她知道,只要她此刻拿出手機,母親就有無數個理由,可以“順便”檢查一下她的手機。

“沒什么……就是一些,小貓小狗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方雅看著她,沒有再逼問。

她只是放下茶杯,嘆了口氣,語氣里充滿了慈愛與擔憂。

“曉曉,你要明白,媽媽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這個世界上,只有媽媽是絕對不會害你的。”

方雅伸出手,輕輕地覆在蘇曉曉的手背上。

她的手保養得很好,溫暖而柔軟。

“那個老師,媽媽已經約好了,后天就來家里給你上第一節課。你這兩天調整一下狀態,好好準備。”

蘇曉曉的手指冰涼,一動不動地任她握著。

“至于你的那些音樂制作軟件……”

方雅話鋒一轉。

“我咨詢過醫生了。醫生說,你現在的情況,不適合長時間對著電腦。那些東西,容易讓你胡思亂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利于你走出來。”

蘇曉曉的瞳孔,驟然收縮。

“所以,媽媽幫你決定了。”

方雅的聲音,溫柔得近乎殘忍。

“從今天開始,你房間的電腦,我們暫時先收起來。病情穩定了,媽媽再還給你。”

轟——

蘇曉曉感覺自己的世界,在一瞬間崩塌了。

那臺電腦,是她唯一的避難所。是她和林墨唯一的聯系紐帶。是她那個脆弱不堪的夢境,唯一的載體。

現在,它要被奪走了。

不……不可以……

她的嘴唇哆嗦著,想反抗,想吶喊。

可是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她所有的力量,在母親那句“為了你好”面前,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天秤的另一端,母親押上了“愛”的籌碼。

而她,一無所有。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方雅站起身,走進她的臥室。

拔掉電源,將主機和顯示器,一件一件地搬了出去,鎖進了書房。

整個過程,方雅的臉上都帶著那種溫和而堅定的神情。

當臥室的門再次被關上時,那個原本擺放著電腦的角落,空空如也。

像她此刻的心。

蘇曉曉坐在床沿,身體因為極度的恐懼和無力而微微顫抖。

口袋里的手機,在此刻震動了一下。

她像是被燙到一樣,用盡全身力氣才克制住自己沒有立刻掏出來查看。

她知道,一定是林墨發來的。

可是,她該怎么回復他?

告訴他,她的避難所被摧毀了?告訴他,他們那個剛剛開始的夢,可能就要被迫中止了?

嗒,嗒,嗒……

母親的腳步聲在門外停下。

臥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方雅端著一杯溫水和那個熟悉的小藥盒,走了進來。

“曉曉,時間不早了。”

她走到床邊,將藥片和水杯遞給她。

“來,先把藥吃了。”

又是那兩粒顏色不同的小藥片。

白色的喹硫平,淡黃色的勞拉西泮。

這一次,她沒有立刻接過。

她抬起頭,迎上了母親的目光。

“媽媽……”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干澀,像生銹的齒輪在轉動。

“我能……不吃嗎?”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提出反抗。

雖然,聲音輕得像夢囈。

方雅臉上的溫和笑容,有那么一瞬間的凝固。

她似乎有些意外,像是沒聽清女兒的話,又像是在確認自己是否出現了幻聽。

她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地審視著蘇曉曉。

“你說什么?”

她的聲音依然是輕柔的,但那份輕柔里,已經帶上了冷意。

蘇曉曉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跳動都撞擊著她的肋骨,帶來一陣陣悶痛。

她攥緊了藏在身后的拳頭,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試圖從那刺痛中汲取微不足道的力量。

她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極其危險的事。

她在挑戰一個不容置疑的權威。

她在試圖撼動那架早已失衡的天秤。

“我說……”

她深吸一口氣,鼓起所有的勇氣,再次開口,聲音比剛才清晰了一些。

“我今天,可以不吃藥嗎?我覺得……我今天感覺還好。”

“還好?”

方雅重復著這個詞,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近乎悲憫的弧度。

“曉曉,‘感覺’是會騙人的。尤其是對你來說。”

她將水杯和藥片放在床頭柜上,發出“叩”的一聲輕響。然后,她在床沿坐了下來,姿態優雅,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你所謂的‘感覺還好’,是基于什么?是因為媽媽出差回來,你很開心?還是因為……有其他什么事情,讓你產生了情緒上的波動?”

她的目光,若有似無地瞥了一眼蘇曉曉的口袋。

那里,手機的輪廓清晰可見。

蘇曉曉的身體瞬間繃緊了。

她感覺自己像一只被蛇盯住的青蛙,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母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眼神,都像一張無形的網,將她越收越緊。

“沒有……沒有別的事。”

她下意識地否認,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慌亂。

“是嗎?”

方雅沒有戳破她的謊言,而是換了一種更迂回的方式。

她伸出手,理了理蘇曉曉額前微亂的劉海。

“曉曉,你要聽話。醫生開的藥,是經過嚴謹的臨床驗證的,是為了幫助你穩定情緒,讓你恢復正常的思維能力。擅自停藥,是非常危險的行為,可能會導致病情急劇惡化。你明白嗎?”

她口中的“病情”和“正常”,像兩座大山,沉甸甸地壓在蘇曉曉的心上。

什么是正常?

像母親一樣,把所有失控的情緒都用理性的外殼包裹起來,把所有的人和事都當成可以規劃和掌控的項目,這就是正常嗎?

那她那些細膩的,敏感的,痛苦的,甚至偶爾雀躍的心情,就都是“不正常”的嗎?

“可是……吃了藥,我腦子會變笨。”

蘇曉曉低著頭,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反駁。

“會……想不起來事情,畫畫的時候,手也會抖。”

方雅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那是藥物的正常副作用,是身體在適應治療過程中的正常反應。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她用一種不容置疑的,科學的口吻解釋道。

“相比起這些微不足道的副作用,讓你的‘病’好起來,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那不是病!”

這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

蘇曉曉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的聲音有些尖利,劃破了房間死寂的“溫和”氛圍。

空氣,徹底凝固了。

方雅臉上的最后一絲溫情也消失了。

她收回了手,坐直了身體,目光冷了下來。

“蘇曉曉。”

她連名帶姓地叫她,語氣平靜,卻帶著山雨欲來的前兆。

“看來,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你產生了很多……不切實際的幻想。”

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女兒。

“把手機給我。”

這不是一個問句,而是一個命令。

蘇曉曉的呼吸一窒。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那個在她噩夢中反復上演的情節,此刻,以一種比噩夢更加冰冷和真實的方式,降臨了。

她下意識地將手伸進口袋,死死地護住手機。

那是她和外界唯一的聯系,是她和林墨唯一的橋梁。她不能交出去。

她的抗拒,無疑是火上澆油。

方雅的眼神愈發冰冷。

她沒有大聲呵斥,也沒有強行搶奪。她只是那么靜靜地看著她,那種眼神,比任何憤怒的咆斥都更讓蘇曉曉感到恐懼。

那是一種看穿了一切,并且對你的掙扎感到失望和悲哀的眼神。

“曉曉,你太讓我失望了。”

方雅緩緩開口。

“我以為你長大了,懂事了。我以為你明白媽媽的苦心。看來,是我錯了。你的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

她轉身,走向門口。

“在你沒有想清楚之前,你就在房間里好好反省。”

她走到門外,輕輕地帶上了那扇沒有鎖的門。

蘇曉曉甚至沒有聽見鎖舌入槽的輕響。

但緊接著,她聽到了另一種聲音。

“咔噠。”

一聲清脆的,金屬摩擦后鎖定的聲音。

是從外面傳來的。

蘇曉曉猛地沖到門口,伸手去推。

門,紋絲不動。

她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用力拍打著門板。

“媽媽?媽媽!你把門鎖了?”

門外,一片死寂。

過了許久,才傳來方雅隔著門板,略顯疲憊的聲音。

“等你什么時候想明白了,愿意乖乖吃藥,媽媽再給你開門。”

“你不能這樣!”

蘇曉曉的聲音里帶上了哭腔,她用力地搖晃著門把手。

“這是我的房間!你憑什么鎖我的門!”

“就憑我是你媽媽。”

門外,方雅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談。”

隨后,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漸漸遠去的聲音。

嗒,嗒,嗒……

每一下,都像是踩碎了蘇曉曉心底最后一點希望。

她背靠著冰冷的門板,緩緩地滑坐到地毯上。

巨大的恐懼和無助,像潮水一般將她淹沒。

她被囚禁了。

在這個她最熟悉的,最應該感到安全的房間里。

那個空蕩蕩的電腦桌,在嘲諷著什么。

墻角那個白色的鳥籠里,啾啾似乎也感受到了這壓抑的氣氛,不安地在棲木上跳來跳去,發出一聲聲短促而焦急的鳴叫。

籠中鳥。

她和它,又有什么區別?

蘇曉曉抱緊雙膝,將臉深深地埋了進去。

眼淚無聲地滑落,浸濕了衣袖。

她終于還是掏出了手機。

屏幕亮起,映出她蒼白而絕望的臉。

屏幕上,是林墨剛剛發來的消息。

【到家了嗎?】

只有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卻像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手指顫抖著,在屏幕上打字。

【林墨……】

她想告訴他,她被關起來了。

她想告訴他,她的電腦被沒收了。

她想向他求救。

可是,打出這兩個字之后,她又猶豫了。

她能向他求救嗎?

他要怎么救她?

沖到她家里,和她那個強大到無懈可擊的母親對峙嗎?

不,那只會把他自己也拖入深淵。

她的母親,會把他也當成一個需要被“治療”的“病源”。

她不能那么自私。

她刪掉了那兩個字。

指尖懸停良久,她最終回復了一句。

【到了。剛吃完飯。】

主站蜘蛛池模板: 兴隆县| 黔江区| 沙田区| 莱芜市| 石门县| 邓州市| 阳西县| 南乐县| 黄山市| 长顺县| 会同县| 凤凰县| 常山县| 二连浩特市| 南召县| 略阳县| 内丘县| 龙山县| 黄冈市| 丹凤县| 常山县| 渝北区| 外汇| 克拉玛依市| 武陟县| 丹东市| 门源| 平江县| 黑龙江省| 宾川县| 莎车县| 新蔡县| 广东省| 阿瓦提县| 兴义市| 灵璧县| 宝兴县| 武汉市| 房产| 远安县| 古丈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