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故作鎮定地抬手，用食指和中指快速抹過額頭，仿佛那里有汗。

“哈哈，蘇曉曉同學！這么巧！”

林墨干笑了幾聲，試圖讓自己的表現顯得很自然。

“沒想到在一個車廂遇到了！”

“你說‘空白’嘛？我知道！！游戲人生對吧！”

他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

“空白永無敗兆！我也喜歡這部動漫口牙。”

這番表演，連林墨自己都覺得有些浮夸，但眼下顧不得那么多了。

只要能撇清關系，糊弄過去就好！

蘇曉曉輕輕“啊”了一聲，垂下眼簾。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

“啊…..?我找錯人了嗎….林墨同學…..”

語氣里帶著明顯的失落。

車廂里有些悶熱，她抬手，摘下了那只遮住半張臉的黑色口罩。

露出一張清秀干凈的小臉，皮膚白皙，因為剛才的小跑和緊張，臉頰還殘留著淡淡的粉暈。

那雙灰藍色的瞳孔黯淡了下來。

然后，她沒再多說什么，挨著林墨旁邊的空位坐了下來。

林墨暗自慶幸。

看她這反應，應該是信了！

但看著那有些黯淡的眼神，負罪感爬上了心頭。

對不起了，蘇曉曉同學！我一定會補償的！

蘇曉曉沒再看他，低頭從哥特裙寬大的口袋里摸出手機。

纖細的手指在屏幕上劃動、點按。

一下，兩下……

林墨側過頭裝作若無其事地看著窗外飛逝的夜景。

突然——

嗡——

一聲突兀的震動，從林墨的褲兜里傳來。

緊接著——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褲兜里的手機，沒完沒了地震動起來！

聲音不大，但在緊挨著的兩人之間，清晰可聞。

林墨臉上的肌肉瞬間僵住。

一個可怕的念頭擊中了他——

她……她剛才是在……給我發消息？！

該死！

忘關消息提示了！

他那個接收約稿和處理“空白”賬號事務的手機，為了不錯過單主信息，常年保持著消息提示音和震動！

林墨的表情管理系統，在這一刻，徹底崩潰。

一張戰術黑臉，完美呈現。

震動終于停歇。

蘇曉曉抬起頭，白皙的小臉上帶著疑惑。

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機屏幕，上面還停留在聊天界面，能看到“空白”的頭像和一連串剛發出去的消息氣泡。

那雙灰藍色的瞳孔，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她歪了歪頭，一臉單純地問道。

“林墨同學……”

“好像有人一直在給你發消息。”

“……不回復嗎？”

林墨：“……”

不是！你的人設不是文靜內向自閉陰郁的電波系美少女嗎！

這種時候難道不該是默默低頭，假裝什么都沒發生嗎！為什么會用這種天然無辜的語氣，步步緊逼啊！

蘇曉曉看著他那精彩紛呈的表情，在屏幕上又點了一下。

嗡——

又是一聲清晰的震動。

這次的震動，有種審判降臨的感覺。

林墨徹底放棄了抵抗。

他抬手，有些無力地揉了揉眉心。

算了。

就這樣吧。

毀滅吧，趕緊的。

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是我。”

“我是‘空白’。”

話音剛落，他感覺自己的頭頂籠罩了一層烏云，社會性死亡，大概就是這樣。

預想中的催稿和質問并沒有到來。

反而——

蘇曉曉那雙原本有些黯淡的灰藍色眼睛，像是被瞬間點亮的星辰，驟然迸發出璀璨的光芒。

“真……真的是您嗎？空白老師！”

她的聲音拔高了一點，又很快意識到場合不對，連忙壓低。

“我……我特別喜歡您的畫！”

“每一張都……都超級有感覺”

她似乎想表達更多，但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詞語。

“尤其是……尤其是那個‘妄想少女’系列的！”

“妄想少女”？

林墨心里咯噔一下。

那不是……那不是他剛開始接稿，風格還沒完全定型時畫的黑歷史嗎？

那個賬號甚至已經停用了！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

他清晰地記得那個系列，畫風還很稚嫩，構圖也有些問題，而且字里行間都透著一股現在看來羞恥度爆表的中二氣息。

“您給畫配的文字，我印象特別深！”蘇曉曉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就是那句……”

她微微偏著頭，努力回憶著，然后用一種帶著崇拜的語氣念了出來。

“將妄想化作武器，擊碎灰暗的現實。”

轟——！

林墨感覺自己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

什么鬼！

那句話！

那不是他創作妄想少女的核心理念嗎！

現在被自己的債主，當著面，用這種無比認真的語氣念出來……

這簡直是最高級別的公開處刑！

羞恥感洶涌而上，要將他淹沒。

“停停停！”林墨再也忍不住了，連忙抬手，做了一個大大的“暫停”手勢。

“別……別再說了！”

“那個……是很早期的作品了，不成熟，不成熟……”

蘇曉曉眨了眨眼，乖巧地停了下來。

她沒再說話，只是用那雙純凈的灰藍色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沒有催促，沒有抱怨，沒有提及那拖了幾個月的四張稿子。

但就是這安靜的注視，反而讓林墨壓力山大。

“咳……”林墨清了清嗓子，主動開口，“那個……稿子……”

他頓了頓，迎上蘇曉曉的視線。

“十天。”

“給我十天時間。”

“我保證，十天之內，把你的四張稿子……全都畫完交給你。”

林墨看著她，語氣誠懇地補充道：“作為補償……之后我再免費為你畫兩張指定內容的稿子吧。

“嗯！”蘇曉曉用力地點了點頭，“我相信空白老師！”

“叮咚——前方到站，櫻湖站，請下車的乘客提前做好準備……”

地鐵廣播恰到好處地響起。

林墨如蒙大赦。

“我……我到站了！”他幾乎是立刻站了起來。

“那……再見，蘇曉曉同學。”

他匆匆丟下一句話，不等蘇曉曉回應，拿著傘擠進了下車的人流中。

看著林墨的身影，狼狽地消失在即將關閉的車門縫隙里。

蘇曉曉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瞬間放松下來，整個人軟軟地靠在了座椅靠背上。

“呼——”

可惡！

剛才為了裝成那個樣子，差點沒繃住！

果然，演戲什么的，還是有點勉強啊！

現在心臟還在“怦怦怦”地劇烈跳動著呢！

不過……

看著空白老師，啊不，是林墨同學，那副手足無措、想極力否認卻又不得不承認，最后落荒而逃的社死模樣……

真的，好好玩。

嘴角忍不住微微翹起。

這絕對是自己休學以來，遇到的最有意思的事情了！最大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