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虎同上司告別，回到軍帳，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剛剛之所以對呂都頭說出那番話，目的有二：

其一，確認蘇大人對石旋風的態度；

其二，向呂都頭表明自己的忠心。

他越表現得憎恨賊匪，自己就越不容易遭受懷疑。

‘想那蘇副指揮使，只聽說我乃林家坡出身，便認定我與清風寨賊人勢不兩立，實在是天真！’

‘他豈能想到，我早已投靠了清風寨呢！’

‘為防賊人鬧事，便將監視賊人的任務交予賊人內應，真真可笑！’

林虎為自己蒙蔽了蘇大人而感到欣喜。

他也有考慮，是否要借著這個機會擺脫賊人內應身份，直接加入山泉縣禁軍。

畢竟清風寨已經被蕩平，幾位當家皆盡殞命，知道他身份的人所剩無幾。

然而，風險依然存在——石旋風是知道林虎身份的。若是要徹底擺脫內應身份，必須要先將石旋風除掉。

這對于林虎來說，可謂是難上加難。

且不說他的武藝淺薄，絕非石旋風對手。縱使他能找機會斬殺石旋風，那之后呢？

這可不是在清風寨，這是在山泉縣城。殺一位已經投降的賊人，不僅撈不到任何好處，算不得戰功。反而會被人借此攻訐，擼掉他軍頭的職務。

退一萬步來講，林虎順利除掉石旋風，且無人對此質疑。

那他以后便只能老老實實地做個軍頭，領著十余名手下，執行上頭交予他的任務。

無有品級，俸祿微薄。只能勉強糊口，想要成家立業幾無可能。

林虎可不甘心過這樣的日子。

此刻，正有一個掙大錢的機會擺在他面前：只要將蘇大人的計劃透露給龍虎寨和涼山，對方勢必會重金感謝。

若是趁亂救出石旋風，那石老大能不報答自己的救命之恩？

別的不說，往后繼續跟著石旋風，說不得能混個頭目當當。

正所謂“富貴險中求”，在寨子里吃香喝辣，怎么著都比在駐軍所混吃等死強。

林虎左思右想，覺得投靠禁軍絕非好主意。

做出抉擇的他，開始思考如何將消息傳遞出去。

……

呂都頭返回了副指揮的軍帳，見蘇大人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猶豫再三，還是道出了心中疑惑：

“蘇大人可曾懷疑，那林虎有可能是清風寨賊人細作？”

蘇白微微頷首：“不僅懷疑，我希望他便是。”

“大人何出此言？”呂都頭心中疑惑更甚。

“此乃機密，不可言說，還請呂都頭見諒。”

“是在下多言，請大人恕罪。”

“呂都頭，我這里有一副錦囊，你且收好。”蘇白微微一笑，“三日后，寅正時分，你領300軍士，從西門出城。

“一路向西，尋隱蔽處休整。

“至辰時，將此錦囊打開，依計行事。”

“諾！”呂都頭心生疑惑，可見到蘇大人一臉淡然從容，便也不再多言。

既然是副指揮使的命令，照做便是了。

三日后，卯時。

蘇白領著500余名禁軍，從東門大張旗鼓的出城，前去討伐山賊。

其聲勢之浩大，實乃罕見。惹得山泉縣居民爭相前來觀看，只為目睹蘇大人的風采。

“老馮，你在這瞅什么呢？”

“聽說禁軍要去剿匪，大伙兒都想來看看，是不是真的。”

“剿匪？上次不是剿完了嗎？”

“那是清風寨，今兒個要打的是涼山，咱山泉縣外最強的賊匪便是他們哩。”

“那禁軍能打過嗎？”

“誰知道呢。不過有蘇大人在，應該沒問題吧……”

自打山泉縣鬧出匪患以來，城內居民還是頭一回見到禁軍主動出擊，對這場面著實感到新鮮。

可興奮歸興奮，心中的忐忑與不安還是有的。

畢竟，城內的禁軍數量統共就那么多。一旦出城剿匪失利，誰能來守衛縣城？

這偌大的山泉縣，豈不是拱手讓于賊人？

到那個時候，倒霉遭殃的可就是平民老百姓了。

好在是有清風寨的例子在先，大伙兒心中對于副指揮使蘇白還是頗為信任的。

再加上指揮使陸千山沒有出城，而是坐鎮城內，親自指揮守備。

這個熟面孔亦讓居民們心安了不少。

眼下，無論是陸指揮使還是孟知縣，亦或是城中十萬百姓，無不希望蘇白能速去速回，得勝而歸。

“蘇大人，您可千萬要贏啊！”

這便是大家的共同心聲。

除了那幾位山賊細作。

令人難以想象的是，清風寨的前任五當家，石旋風，此刻竟然逃出了縣城！

幫他出逃的自然是駐軍所的林虎和縣衙的林山。

這兩位來自林家坡的賊人細作，趁著禁軍集結之際，于前一日的夜間混出了城，直奔涼山而去！

石旋風原本計劃將林虎、林山留于城中，待賊匪攻打縣城時，想辦法打開城門，里應外合。

但兩位賊人貪生怕死，堅持要一同出城，只得作罷。

“既然蘇白的真正目標是龍虎寨，那我們便可將這消息告知于涼山，讓他們趁虛而入，攻占山泉縣城！”石旋風冷笑一聲。

“如若不敢，也可繞道去往龍虎寨，對禁軍前后夾擊。

“只要能滅了這支禁軍精銳，除掉副指揮使蘇白，山泉縣城便唾手可得！

“立下如此大功的我們，自然少不得一頓獎賞！”

......

五百名禁軍精銳行進至流沙坡岔口，就地休整。

此處分出兩條土路：一條向東，可達涼山；一條往北，通往龍虎寨。

按照此前的命令，應當是繼續向東。

但，副指揮使卻命令諸位都頭調轉方向，向北而行。

并且要“疾速奔馳，全力前進”。

眾都頭皆為不解，卻也不多詢問，只是默默領命，各自去召集部下，傳遞命令。

禁軍隊伍重新開拔，浩浩蕩蕩地向北而去了。

與此地相隔數百米的密林內，一位涼山的探子從樹頂偷偷觀察著流沙坡，確定禁軍行進方向后，方才滑下地面。

即刻上馬，疾馳而去，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營寨，這是涼山派出的先頭部隊的臨時駐地。

領兵者乃是涼山的四當家，霹靂棍·李雄。

另外，六當家無雙劍·林薔薇與七當家奔狼腿·公孫明、八當家鐵索·方橫江，皆隨軍出行。

涼山八大天王來了四位，這支匪軍可算是此時山泉縣外最強的一股勢力，若是自立門戶，必能橫壓清風寨、龍虎寨一頭。

昨日夜間，原清風寨五當家石旋風突然來投，說有要事稟報。

大當家潘鬼接納了石旋風，從他那獲知了一條重要的情報——山泉縣禁軍主力將在今日出城，攻打龍虎寨。

若是以往，這種消息完全引不起潘鬼的興趣。

可前一陣子清風寨被一夜蕩平，山泉縣新任副指揮使的大名傳遍了整個涼山，不少賊人是聞風喪膽。

縱使涼山的八大天王，亦是忌憚不已。

他們知道，這位蘇大人絕不可能滿足于現狀，定會繼續攻打剩余三座山寨。

涼山雖然強悍，但畢竟是賊匪勢力，下面那些小弟并不強力。指望他們劫掠村民倒是可以，指望他們與士氣正盛的禁軍精銳對戰，怕是難以匹敵。

關鍵是無法持久。

一兩次進攻尚可抵擋，若是形成持久之局，涼山自然是耗不過山泉縣正規軍的。

賊人不事生產，吃喝全靠掠奪。一旦山寨被圍，無異于絕路。

鑒于此，涼山大當家潘鬼特意招來幾位天王，一同商議此事。

兄弟們一致認為，得找機會主動出擊，不可坐以待斃。

而今，機會就這么擺在眼前，潘鬼他怎能不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