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駐軍所，心系清風寨。

林虎這一生，走的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只愿能早日完成任務，回到寨子里享清福。

然而，這微不足道的小小心愿，竟被一位新來的副指揮使打碎，一夜破滅。

蘇大人率著700禁軍，深夜出城，居然將清風寨連根拔起，徹底蕩平了！

林虎聽到駐軍所同僚們興奮地談論此事時，第一反應便是不可能，這絕對是吹牛。

山泉縣禁軍什么德行，林虎可太清楚了。

面對普通賊盜都能讓其逃脫，遇上真正的悍匪更是十不敵一。

剿匪？

就這群臭魚爛蝦，剿哪門子匪！

山賊若是如此容易剿滅，那林虎當初何苦要投奔清風寨，做他們的內應？！

“他奶奶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虎忍耐不住，揪住幾個部下兵士，詢問他們消息來源。

面對林軍頭，兵士們老老實實地回道：“城中百姓親眼目睹禁軍回城，蘇大人騎著高頭大馬，好生威風！”

“那些都頭大人盡是神采飛揚，兵士們亦是喜笑顏開，隊伍內外都洋溢著快活的氣氛。”

“這顯然是打了勝仗，凱旋而歸呀！”

“有兄弟看見了清風寨的五當家石旋風，戴著木枷腳鏈，押在隊中。”

“據說那是蘇白·蘇大人憑一己之力將其擒獲，而其他幾位當家直接被當場斬殺了！”

最后這一句猶如晴天霹靂，讓林軍頭險些站立不穩。

石當家被活捉，其他當家被斬殺？

那他豈不是要暴露了！

林虎強行忍耐住內心的惶恐，默默回到自己的帳中。這并非獨立營帳，乃是駐軍所各位軍頭共用的休息之處。

此刻，帳中卻空無一人。

大家要么是昨夜便隨軍出發，跟著蘇大人攻打山寨；要么是去迎接凱旋隊伍；要么是到街上看熱鬧去了。

獨留下林虎，猶如熱鍋螞蟻一般，在此反復踱步。

‘要去自首嗎？’

‘石大人會不會將我供出來？’

‘其他內應不知道我的身份吧？’

種種未知事項令他心亂如麻。

林虎本想要打探石旋風的消息，又擔心過于唐突，暴露自身。

最終還是按兵不動，做好隨時出逃的打算。

如此過了數日。

這天，新任副指揮使蘇白大人召集了駐軍所內所有都頭、軍頭，前去議事。

商議禁軍下一步行動目標。

呂都頭建議以龍虎寨為首要目標，而蘇大人則選中了涼山。

諸位同僚明顯更偏向于呂都頭的提議，卻無人敢反駁副指揮使。

議事結束后，蘇大人命諸都頭、軍頭前去整合部卒，卻讓呂都頭單獨留下。

林虎本能的心生警惕。

他跟著同僚們走出帳外，途中又借故離開，獨自返回了副指揮的軍帳。

繞至后方，偷聽帳中對話。

恰好聽到了重要的情報：

“剛剛所言，乃是疑兵之計。

“我軍真正的進攻目標，乃是龍虎寨！”

林虎心中一凜，立刻意識到這是極為重要的軍事機密，影響到接下來行動的成功與否。

換言之，這是一條“非常值錢”的情報。

無論是涼山，還是龍虎寨，都會萬分渴求這條消息。

林虎心念一動，當即便要離開此地。恰在此時，蘇大人和呂都頭一同走出帳中。

三人六目相對，氣氛頗為詭異。

“林軍頭怎不去集結部下，反倒滯留于此？”呂都頭率先開口，面露不悅。

“這……”林虎深吸一口氣，立即冷靜下來，沉重應對，“卑職欲向蘇大人請教事宜，恐有唐突，故而在此遲疑。”

蘇白微微一笑：“無妨，且隨我入帳。”

“諾。”

林虎暗自松了口氣，跟隨蘇大人返回帳中。

“林軍頭有何疑問？”蘇白坐回自己的位置。

呂都頭和林虎分列兩旁。

“蘇大人率軍蕩平清風寨，替林家坡死去的鄉親父老報仇雪恨。”林虎毫不猶豫地開始表演，“卑職感激不盡，欲向蘇大人當面道謝！”

說罷，這位主動投靠清風寨的細作，直接雙膝跪地，聲淚俱下地磕起頭來。

呂都頭似是不忍，向蘇大人解釋道：“這位林軍頭，亦是林家坡出身。”

“原來如此。”蘇大人面露悲色，緩緩嘆息。

“林家坡數遭洗劫，被害村民不計其數。”他開口道，“林軍頭，你一定恨死了清風寨的賊人吧？”

林虎點頭如搗蒜：“我與清風寨勢不兩立，只恨不能手刃賊人！”

蘇大人欣慰地點點頭：“我這里正好有一件差事，可交于你手。”

林虎屏息凝神，靜待副指揮使的命令。

“三日后，我將率領駐軍所官兵，前去討伐涼山。

“如此一來，縣城便疏于防備。若是有賊匪來犯，恐有危險。

“禁軍、廂軍依據堅固的城門，尚有一戰之力。可一旦有賊人細作，里應外合，將城門大開。屆時，山泉縣將落入賊匪手中，縣城居民必遭屠戮。”

說到“細作”二字，蘇大人特意加重了聲量。

聽得林虎膽戰心驚，心臟狂跳不止。

幸好，蘇大人所指并非林虎，而是石旋風。

“那石旋風畢竟是賊人出身，又是清風寨的當家，如今淪為階下囚，心中必有不滿。”蘇大人終于談到重點，“我出城后，需要有人能牢牢盯住石旋風。

“監視他的一舉一動，隨時匯報于我，必要時可以將其拘押，以備不測。”

“林軍頭，你可愿接下這個差事？”

林虎心中掀起狂風巨浪，臉上卻裝作平淡如常，正欲開口。

呂都頭卻上前一步：

“大人，此事事關重大，交于林軍頭，似是不妥。”

“有何不妥？”蘇大人面露疑惑。

“林虎畢竟是林家坡出身，與清風寨賊人有著血海深仇……”呂都頭欲言又止。

“我明白了。”蘇大人微微頷首，“你是擔心林軍頭挾私報復，趁機迫害石旋風？”

他扭頭看向林海。

林海當即跪下磕頭：“小的唯蘇大人馬首是瞻，一切謹遵大人命令，絕不徇私！”

“呵呵。”蘇大人卻笑了笑，“不過是個清風寨的賊人罷了。

“便是徇私報復，又有何妨！”

“這差事，非林軍頭莫屬！”

蘇白大手一揮，將安排確定下來。

呂都頭見此，不再反駁，默默帶著林軍頭離開了軍帳。

走至駐軍所廣場，見四下無人，林虎壓低嗓音開口道：

“呂都頭，小的有一事請教。”

呂都頭微微頷首：“但說無妨。”

“那石旋風畢竟是賊人出身，若是在城中造出禍害，我不得以將其斬除，蘇大人不會怪罪于我吧？”

“呵呵。”呂都頭微微一笑，“蘇大人在清風寨一人斬殺數百名賊匪，面不改色。

“這石旋風有何特別，值得他另眼相待？”

“如此甚好。”林虎擠出浮夸的笑容，“我定會完成此項任務，絕不讓那賊人攪擾，誤了副指揮使的大事！”

“你去吧。”呂都頭點點頭。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