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書瑤凝視著手機屏幕，徐薇矯揉造作的聲音從揚聲器中傳來。

“各位聽眾晚上好，這里是深夜頻率，我是徐薇。首先，我想告訴大家，今天是深夜頻率在午夜檔的最后一期節目。從明天開始，我們的播出時間將調整到晚上八點檔，并將進行全新改版。”

原節目主持人顏書瑤因個人原因已經離開了電臺。

背景音樂中隱約傳來導播的提示聲，徐薇稍作停頓，語氣微妙地轉變：

“當然，人生總有更好的選擇，比如...遇到貴人？”她輕笑一聲，“無論如何，從今晚開始，節目將調整到晚八點的黃金檔，內容也會更加勁爆、更貼近熱點！第一位來電的聽眾將獲得由'璀璨珠寶'提供的...”

顏書瑤按下暫停鍵，手指微微顫抖。徐薇的暗示再明顯不過——她離職是因為“結識”了周沉毅。手機通知欄不斷彈出消息，電臺聽眾群里已經炸開了鍋。

「書瑤姐真的走了？為什么啊？」“聽徐薇的意思，是跟那個周氏科技的CEO有關？”“不敢相信書瑤姐會為錢跳槽...”“誰知道呢？現在的主持人不都這樣...”

她深吸一口氣，退出群聊。客廳里，剛拆封的黑膠唱片還擺在茶幾上，Miles Davis的《Kind of Blue》封套在暖光下泛著懷舊的藍色。三天前她還坐在電臺錄音室里，現在卻成了聽眾口中的“背叛者”。

手機震動，周沉毅的名字跳了出來：“聽到節目了。需要我處理嗎？”

顏書瑤立刻回復：“不用，這種八卦過幾天就散了?！?

對方正在輸入很久，最終只發來一句：“明天見面聊?！?

放下手機，顏書瑤打開筆記本電腦，登錄許久未用的個人博客。她斟酌許久，敲下一段文字：

“致‘深夜頻率’的聽眾們：很遺憾沒能正式告別。我離開是因為無法認同節目改版方向，與任何人無關。三年來的每一次傾聽都讓我倍感珍惜，那些分享的故事與情感，遠比電波本身更長久。——顏書瑤”

點擊發布后，她關上電腦，從書架上抽出那本《純真博物館》。周沉毅在書店送她的書簽還夾在其中，上面印著一行小字：“給真實的故事”。

第二天早晨，顏書瑤被連續不斷的消息提示音吵醒。她迷迷糊糊摸到手機，屏幕上的數字顯示才6:15，但社交媒體已經炸開了鍋。

“書瑤姐快看微博！那個李媛是誰??？”“周沉毅前女友？她發的照片怎么回事？”“有人在帶節奏黑你...”

顏書瑤瞬間清醒，點開微博熱搜榜——#周氏科技CEO舊情復燃#赫然排在第十七位。她點進去，置頂是一位認證為“時尚品牌主理人李媛”的賬號發的圖文：

“五年了，有些默契永遠不會變。@周沉毅#深夜食堂##最好的重逢#”

配圖是一張高檔餐廳的照片，角落里的男士側影確實像周沉毅，但畫面焦點是一雙十指相扣的手，女方戴著明顯是情侶款的腕表。

顏書瑤的胃部一陣絞痛。她認識那塊表——上周音樂會前，周沉毅確實換了一塊新手表，當時他說是“商務場合需要的配飾”。

她機械地往下翻評論：

“哇！周總和李媛復合了？”“聽說周總最近在追一個電臺主持人，果然還是舊愛好啊”“李媛家世好學歷高，比那個小主持人強多了”

手機突然響起，周沉毅的來電。顏書瑤盯著屏幕看了三秒，還是接了起來。

“顏書瑤，關于李媛的微博...”他的聲音罕見地帶著急促。

“你昨天和她吃飯了？”她直接問道。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是商業會談，她父親的公司持有周氏科技5%的股份?！?

“那照片...”

“角度問題，我沒有和她牽手?！敝艹烈阏Z氣冷靜，“那塊表是她準備的公關手段，我不知情?！?

顏書瑤握緊手機：“但她是你前女友？”

“...大學時期的事情，早已成為過去。“周沉毅嘆了口氣，“這件事我會處理。更重要的是，徐薇在節目中的言論已經構成誹謗，我的律師...“

“不，“顏書瑤打斷他，“你越介入，他們越會認為我們之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們之間沒有什么需要隱瞞的?！爸艹烈愕穆曇敉蝗蛔兊脠远?。

顏書瑤的心跳漏了一拍：“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周沉毅話說到一半，電話那頭傳來嘈雜的人聲，“抱歉，臨時有急事。晚上見面談，七點我來接你。“

掛斷電話，顏書瑤呆坐在床上，大腦一片混亂。她點開李媛的微博主頁——時尚博主，擁有三十多萬粉絲，畢業于常春藤名校，父親是知名投資人。最新一條微博是十分鐘前發的：

“有些緣分，無論怎樣兜轉，最終還是會回到原點。#等待最好的安排#“

配圖是一張老舊照片，年輕的周沉毅和一位長發女孩站在大學校門前，女孩親昵地挽著他的手臂。

顏書瑤關上手機，走進浴室用冷水沖臉。鏡子里的自己眼睛發紅，黑眼圈明顯。她不該在意這些的，她和周沉毅甚至沒有明確的關系...但胃部的絞痛感揮之不去。

晚上六點四十五，顏書瑤的手機再次響起，來電顯示是林妍。

“顏小姐，抱歉打擾。“林妍的聲音帶著歉意，“周總讓我通知您，今晚的約會需要取消。公司出了緊急狀況，他可能要通宵處理?！?

“什么狀況？“

電話那頭猶豫了一下：“本來不該外傳...但今早開始，有人在二級市場大量收購周氏科技的散股，同時社交媒體上突然出現不利于周總的傳聞。董事會召開緊急會議?！?

顏書瑤立刻聯想到李媛的微博：“和李媛有關？“

“您看到了？“林妍嘆氣，“李媛的父親是隆盛投資的李維民，他們確實持有周氏股份...情況比較復雜。周總說改天親自向您解釋?！?

掛斷電話，顏書瑤打開電視調到財經頻道。果然，屏幕下方滾動著文字快訊：“周氏科技股價異動，疑似遭遇惡意收購...“

她關掉電視，突然感到一陣無力。電臺風波、前女友挑釁、公司危機...她和周沉毅之間仿佛突然豎起了一道道高墻。

手機震動，周沉毅發來簡短信息：「抱歉。事情比想象的復雜，可能需要幾天時間。保持聯系。」

顏書瑤回復：「好的，你先忙。」她猶豫片刻，又加了一句：「需要幫忙的話，我在?！?

發完這條信息，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甚至不知道能幫上什么忙。商業世界對她而言如此陌生，就像周沉毅可能永遠無法完全理解她對電臺節目的堅持一樣。

三天過去，周沉毅的消息越來越少。顏書瑤的博客聲明雖然獲得不少老聽眾支持，但徐薇改版后的節目收視率卻節節攀升，臺里更加認定“娛樂化才是出路“。

第四天晚上，顏書瑤受邀參加一個網絡音頻平臺的試播節目。這是一家新興企業，主打深度內容，周沉毅介紹的文藝基金正是與其合作。

錄音室里，她戴上耳機，努力集中精神。這是一期關于“都市孤獨癥“的討論，本該是她最擅長的話題。

“當我們談論孤獨時，實際上是在渴望...“顏書瑤突然卡殼，腦海中閃過周沉毅的臉。導播在玻璃窗外做手勢示意繼續，但她一時想不起要說什么。

“抱歉，“她勉強微笑，“我是說，孤獨感有時源自于...“

耳機里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電流聲，顏書瑤下意識摘下一只耳機，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這完全不像她——專業主持人顏書瑤，從未在直播中失態過。

節目勉強結束后，平臺負責人委婉表示“可能需要調整風格“。顏書瑤道謝離開，站在大廈門口等車時，天空飄起了細雨。

她沒有攜帶雨傘，也無意召喚車輛，就這樣緩步于雨中。恰在此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顏小姐，我是周總的私人醫生?！睂Ψ降恼Z氣顯得十分嚴肅，“周總因胃出血被送往醫院，但他堅持不通知家人。我認為您應當知情……”

顏書瑤聞言，身體不由自主地一震：“請問他在哪家醫院？”

“在第一人民醫院的12樓VIP病房。不過，他目前的情況……”

顏書瑤迅速攔下一輛出租車：“我這就過去?！?

車窗外，雨勢愈發猛烈，城市的燈光在雨幕中變得模糊不清。顏書瑤回憶起周沉毅曾默默安排司機為她送傘的情景，心中涌起一股被無形之手緊握的痛楚。她突然意識到，這些天來的疏遠并非因為他漠不關心，而是那個總是掌控一切的男人，正經歷著他職業生涯中最為嚴峻的挑戰。

而她，甚至未曾察覺到他的身體已經瀕臨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