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父母，不代表我沒有遺產，不代表我沒有老師，也不代表我沒有一張嘴和一雙手，去賺取我要的東西。”凜音針鋒相對道。

“你……”前代家主頓時怔住了，一句話都吐不出來。

“福澤并非是我真姓，而是斯圖亞特孤兒院給每一個東方面孔的女子起的姓氏。”凜音繼續描述道，“我不會準許任何人，包括你和你的兒子們，侮辱福澤之名！”

凜音話音落下幾秒后，前代家主突然大笑起來——那笑聲干澀而突兀，像生銹的齒輪強行轉動。

“好！說得好啊！”他雙手重重一拍，虛影般的胖臉上擠出贊賞的神色，“福澤家的小姐，年紀雖小，骨子硬氣！這性子我看得上！”

他從西裝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張鍍金的卡片，是天子港高爾夫俱樂部那張鑲著翡翠邊兒的永久VIP卡。他用手指抹了下卡面，用黑金二色的鋼筆飛速簽下自己的大名。

“拿著！”他把卡片塞到凜音的手中，“天子港高爾夫俱樂部為你永久敞開。無論是在里面當球童，還是帶朋友來玩，抑或是只多一張吃飯的嘴，都算我的！”

凜音沒有立即接卡，冰晶似的藍眸掃過那張閃亮的卡片。她嘴角微揚，似笑非笑地說道：“先說好，這可不是你向我施舍，或者我向你乞討來的。就在兩周前，我在你們俱樂部辦的少年組夏令營取得了全營MVP，那里的所有人對我印象深刻。”

兩秒鐘后，她突然捂住了嘴，“對哦，你不記得我，是不是因為，你缺席了整場夏令營，包括最后你應該出場的頒獎典禮？”

這時，陳書文弱弱地抬起了手：“爸爸，我是那個組的組長，我們戰勝了陳澤天他們拿到了全營第一。”

“那做得不錯啊。”前代家主敷衍地摸了摸陳書文的頭。

“那個小組里，還有這個女孩，以及另一位斯圖亞特的妹妹，琉娜。”凜音朝著門口使了個眼色，搬完作業本的葉清歌和琉娜便走進了辦公室。

“孩子們，做得不錯。”

前代家主的面部肌肉也已經不再運動，現在的他成為了只會說片湯話的賠笑和鞠躬機器。

“那我們的VIP卡呢？”陳書文、葉清歌和琉娜抗議道。

隨著眾人的話語落下，前代家主逐漸變成搖曳不定的虛影，他臉上程式化的笑容仿佛凝固的石蠟面具，眼神空洞無物，只是機械地重復著：“孩子們，做得不錯……做得好……”

在葉清歌和琉娜走進辦公室后那令人難堪的沉默中，前代家主的身影開始加速虛化、分解，如同被風吹散的沙雕，輪廓迅速模糊變淡。

同樣變淡的還有辦公室里的一切，前代家主無聲無息地消散在辦公室凝滯的空氣里，沒有留下任何道別或話語，只有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點虛假的笑容印記。

連接著兩個世界的似乎只有盛夏的蟬鳴。

港務司頂樓的鐵門銹痕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靠在蒸汽管道旁的葉清歌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剛從深水中掙扎出來。旁邊，陳書文劇烈地咳嗽著，臉色蒼白地扶著冰冷潮濕的墻壁。

“你怎么反應這么大。”葉清歌啞然失笑道。

“你不也是嗎。”陳書文撇了撇嘴，“別看那個前代家主在神識空間里丑態百出，它在里面可是壓得我一點自由意志都沒使出來。”

“我好像也全程沒有使出意志，純靠本能在行動。”葉清歌揉了揉眉心，那里還殘留著神識空間帶來的微弱眩暈感，“就連我自帶的隱匿自身氣息的特質也失去了效用，你爸一眼就看到了我，還認為我是班長呢。”

“很難認為他真的是某種‘我父親’的存在。”陳書文搖頭，“不過總算是結束了。”

葉清歌嘆了口氣，語氣里是顯而易見的沮喪和無奈，“這次潛入神識空間，我只能說毫無價值。他的確不是你爸……反而像個設定好程序的傀儡。”

陳書文撐著墻站直了些，苦澀地扯了扯嘴角：“確實。看到些荒誕的童年場景，聽了一堆廢話……也只能得知以‘陳梓桐’為名的存在影響我成為家主的進程了。”

“下次見到琉娜的時候，讓她暫時把密教第五席的龍血銅屑移走吧。”葉清歌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對了，理論上我應該有一個那個世界九歲小孩的知識吧？”

“對。”陳書文點頭道。

“那么，什么叫VIP？什么又叫MVP？”

港務司頂樓的對話被海風攪碎時，密教特制的帆船甲板上，琉娜猛地拽住舷繩站起來，纏著符咒的手指向凜音：“等等！你剛才說……斯圖亞特孤兒院？”

她淺棕色的瞳孔因震驚微微放大，“所以你也是……”

“我也是孤兒。”凜音正將已經鍍上一層金邊的密教符咒收入囊中，聞言指尖停頓半秒。船身隨著波浪搖晃，月光把她冰藍的眸子淬得更冷，“現在你才知道？”

“和你共事沒幾次，你也沒有主動提過，我上哪去知道這些呢。”琉娜搖頭道。

“看來陳家那個神識傀儡至少說了句實話——福澤這個姓，的確是密教的幼童收養所給所有的東方面孔起的姓氏。”凜音系緊皮囊束帶，皮革摩擦聲在浪濤里幾不可聞。

“別轉移話題！我是說，在那個空間里！”琉娜攥著符咒的手繃出青筋，她向前逼近一步，船板被踩得吱呀作響，“前代家主的威壓連陳書文的自由意志都碾碎了，你為什么能……”

“能指著他跟他辯論？”凜音突然打斷，嘴角揚起鋒利的弧度，她的視線掠過琉娜因憤怒起伏的肩膀，投向黑沉沉的海平面，“像你一樣，孤兒也是有血統的。我的血統——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你其實并不姓福澤？”琉娜問完這個問題后，甲板驟然死寂，只剩纜繩拍打桅桿的鈍響。琉娜指間的符咒泛起微弱的紅光，像凝固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