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金馬車的青銅軸承咬合著機械的節奏，車窗外的黃金港夜景在玻璃上虛化成一個個色團。昆蘭指尖叩擊著蛇紋權杖組件，馬車的部件懸浮成一道防護陣——這是三大商會的常規力量絕對無法突破的保護。

“閉眼。”

權杖突然刺入車廂地板，葉清歌腕間的靈石手環迸出虛影。當視網膜殘留的最后光斑是陳書文校服上的補丁時，他已坐在神識空間的公交車上。

煉金子弟小學幾乎包下了半個車廂，幾個原住民學生和葉清歌坐在了公交車的座椅上，而陳書文、雷金納德和昆蘭則手握護欄站在車廂中。

“老師，能從港區的那些有錢人孩子手上拿到這個獎項，我們真的為煉金區爭光了！”陳書文脫口而出。

“做得不錯，我為你們自豪，”昆蘭微笑道，“整個煉金區都為你們自豪。”

隨著公交車的行進，兩旁破敗的街道變得越來越豪華。

當青銅軸承第七次咬合車內輕音樂的節奏，鑄鐵路燈突然化作纏繞金絲藤的哥特式立柱。瀝青路面裂痕里掙扎的苔蘚，在穿過某道無形結界后，蛻變為精心修剪的紫衫樹籬。戴單邊眼鏡的紳士們手持鍍金手杖，仿佛公交車前幾站的乞丐們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穿過最后一道銹蝕的煉金管道后，圣域的神識錨點被覆蓋的真相在此刻撕裂空間——那些哥特式立柱的陰影里，黃金港的現代性正以指數增長的速度增殖。

街道兩側的霓虹燈牌突然同時亮起，紫衫樹籬在機械臂的修剪下形成正教十字的圖案。陳書文看見兩位老婦人，此刻竟披著貂皮從一輛跑車中走出。

“快看天上！”

雷金納德突然抓住陳書文的衣袖提醒道。穹頂懸浮著三百六十面菱形水晶屏，正循環播放三大商會的宣傳影像。裹著圣袍的孩童在靈石驅動的旋轉木馬上歡笑，全然看不見投影邊緣偶爾閃過的勞工佝僂的身影。

公交車突然急停在翡翠噴泉前，十二尊巨大的使徒雕像手持的不是圣器，而是不斷刷新股市行情的K線圖，以及滾動播放著視頻廣告的顯示屏。

“黃金港公學站到了，請下車。”

翡翠噴泉的水霧在正午陽光下折射出七彩虹光，陳書文攥著褪色校服下擺踏上黃金臺階。懸浮在空中的鎏金校徽反射的光束照射在他的身上，讓他感到渾身不自在。

穿過門廊的瞬間，空氣驟然浸滿異域香料的氣息。主教學樓外墻覆蓋著玻璃幕墻，將整座建筑勾勒成使徒持劍的剪影。庭院內三十六座噴泉呈黃金螺旋排列，水幕中懸浮的全息影像循環播放著小學百年校慶的盛況。

走廊的飛扶壁鑲嵌著琺瑯彩窗，描繪歷代校長接受圣油洗禮的場景。走廊地面采用星紋黑曜石鋪就，每塊石板接縫處都打著一層定制的蜂蠟，將學生們的倒影鍍上一層虛幻的金邊。

學生禮堂的穹頂垂掛著蜂巢吊燈，每一枚看上去都像是價值不菲的工藝品。兩側全息投影的榮譽墻上，歷任優秀學生，包括數任黃金港的市長的肖像，永遠保持著十二歲的完美容顏。他們胸前的校徽和掛在主席臺之前的那一個，共振出細碎的圣歌。

“感謝黃金港公學的支持。第十二屆‘黃金港’杯速算比賽就此落下帷幕，我們很高興地宣布，這次全市所有學生的平均分比去年提高了三分。這意味著黃金港的數學教學水平，比起去年有了長足的進步！”

坐在前三排的老師們鼓起掌來。陳書文環顧周圍，發現有著很多穿著四種不同華貴校服的小學生們圍著自己，煉金子弟小學的學生們在他們之中顯得格格不入。

“首先，我們歡迎世界范圍內的教育界專家，塞德里克·麥克尼爾。這位‘自然教學’思想的開創者、推廣者和踐行者，在從事教育行業的三十年來，無時無刻不在優化著現代的教育理念。請大家鼓掌歡迎！”

老師們繼續鼓掌，相比之下，學生們的反應便稀稀拉拉起來。

“主辦方好，各位老師和同學們，你們好。我叫塞德里克·麥克尼爾，我希望大家能夠直接叫我塞德里克，或者麥克老師。”塞德里克鞠躬道。

“很多人認為自然教學的本質是尊重天賦差異，但我認為不是如此。”塞德里克的語音認真起來，“除了天賦，學生和教師的經歷也構成了教學過程中需要自然適應的一部分。就像自然界存在的食物鏈，教育體系，也需要適者生存。”

塞德里克調整著講臺上的全息投影儀，將黃金港歷年學生成績的折線圖投射在禮堂穹頂。他身后懸浮的校徽隨著語調起伏明暗閃爍，在蜂巢吊燈下切割出銳利的光影。

“自然教學推崇差異化培育體系，但這絕非傳統意義上的尖子到后進的分類，”他的手指劃過折線圖上的三條分軌，“真正的分類應當以學生當前的性格和處境為基礎，綜合學生的當前成績、興趣和未來的職業規劃。”

他身后的投影儀切換成了一套課程沙盤，學生們被分配到了不同主題的班級——在沙盤的右側放著兩張照片，展示著其中的兩個代表。

一張是塞德里克站在精英班教室的講臺上。教室中懸浮著三維幾何模型，學生們佩戴著神經傳感設備進行哲學思辨。

而另一張則是塞德里克踱步于充滿著各種各樣的機械設備的教室中，幾十個孩子正在用圖紙和計算器核對手工制品零部件的細節。

“前面這套辦學理念，在黃金港精英班上運行了三年。第一批畢業班學生中，87%進入三大商會直屬的預備干部學院——這證明自然教學能精準篩選出社會需要的核心人才。”塞德里克指著上面的那張圖片唾沫橫飛。

“而后面的這套辦學理念，則更多地被用作廣大內陸地區和發展中地區的學校。他們在需要和社會接軌的前提下，應當擁有發展愛好和改變自己的命運的權利。”在指著下面的那張圖片的時候，塞德里克又換上了一套循循善誘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