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生命之水的封印并沒有阻止靛青色的命魂光點順著流水金線奔涌，陳云麓的頌唱聲與上千名市民和衛兵的囈語繼續共鳴成恢宏圣歌。

葉清歌的冰火劍氣斬在金色的結界上，卻只激起十二面光幕的漣漪——神圣的陣法織就的封印正將整座城池煉化成陳云麓，或者沐雨楓成圣的階梯。

琉娜的掃帚尖掠過結界穹頂，逆十字耳墜在罡風中叮當作響。她凝視著第八只黑蝶穿透陳書文的懷表，細眉輕蹙間魔杖已凝聚墨色星璇，卻遲遲沒有落下。

“你還在等什么！“蘇達的火焰拳風將撲來的衛兵傀儡擊成齏粉，玄鐵砂混著骨灰嵌入甲板裂縫，“密教妖女要等我們化成舍利子才肯出手嗎！“

陳書文的青銅算盤突然崩裂一顆算珠，第十只黑蝶破繭的瞬間，他看見葉清歌腕間紅玉泛起十年前的光暈——暴雨夜的海神廟，渾身濕透的少女將染血靈石環扣在他腕上。

“以玄心為誓，縱使天道傾覆......“

記憶被第十一只黑蝶的磷火灼穿。陳云麓的樞機主教袍已爬滿星芒刺青，城主印綬化作赤金鑰匙插入地脈核心。

“圣哉，圣潔主，凈化主，全能主，愿使徒見證陳家血脈的終——“

吟誦完畢的瞬間，兩位圣人的候選人讓正教的神圣力量遲疑了數秒。就在此時，最后一只黑蝶穿透鎏金表殼的裂痕，十二道墨色軌跡在結界穹頂勾出逆十字星圖。

逆十字星圖之下，黑魔法和光幕的組合讓陳書文頭暈目眩，幻影再次顯現出兩個孩童在陳家祠堂前立誓的畫面：

“若遇仙神之怒，當以此凡軀為秤！“

十四歲的男孩將祖傳的靈石手環戴給十二歲的女孩，

“此物可抵千金。”

而十二歲的女孩則咬破手指在契約按下血印，

“此誓可至萬年。”

“以愿望之主、開拓之主和創世之主為名，恭迎愿望之右席第七席，死亡之眼，瀆神者琉娜·斯圖亞特！”十二只死蝶貪婪地吸收著葉清歌手環中的業力，化作魔焰幻化的鐮刀劈開光幕，“我如約而來，用我的心臟為你的懷表校準時差！”

正教圣幡逆十字星圖下燃起黑火，陳云麓的頌唱陡然變成慘叫——那些順著地脈奔涌的命魂光點，此刻正倒灌回每個市民七竅。

“記住，陳書文，你欠我一顆心臟，欠密教一場真正的獻祭，而獻祭之名為……愛。”

琉娜足尖輕點掃帚柄，輕輕落在地上，魔杖尖抵住陳書文的后心。

陳云麓的樞機主教袍在神光倒灌中鼓脹如風帆，皮下星芒刺青如活物般鉆出肌膚，將血肉之軀撐成半透明的光繭。他脖頸青筋暴起，喉間擠出變調的嘶吼。

“圣哉……呃啊……使徒的榮光……”

話音未落，琉璃燈盞般的軀體已布滿蛛網狀裂痕。濁水河的腥風從裂縫灌入，裹挾著命魂光點的神性風暴在其胸腔炸開，陳云麓的軀殼登時化為血月之下的一片猩紅霧氣。

然而十二面光幕仍在穹頂流轉，地脈中殘存的獻祭之力讓結界泛起病態的潮紅。沐雨楓已經因為劇痛昏死在地上，從誓約結界中醒來的陳書文和葉清歌依然對面前的景象無能為力。

“圣潔需要污穢來稱量重量，然而偽教所宣揚的，所謂‘神圣’的重量，毫無疑問……”

琉娜足尖輕點掃帚，魔杖輕揮，城外灘涂的腐臭淤泥化作黑龍，纏繞著正教圣幡盤旋而上。當第一捧淤泥觸碰到圣幡流蘇時，鎏金絲線發出油脂燃燒的滋滋聲，地脈深處傳來類似算盤珠崩裂的脆響。

“……為零。”

葉清歌的冰魄劍氣已化作連綿冰川，沿著東北光幕裂縫傾瀉而入。玄冰和紅梅在神圣結界內瘋狂滋長，將結界撐裂為無數道裂紋。

“給老子破！“蘇達赤銅護腕炸開火星，燃燼山秘火裹挾著東溟港領悟的劍意劈入東南光幕。劍痕中逸散的圣潔之力被業火灼燒成焦黑灰燼，他胸膛疤痕如同熔巖溝壑般發亮：“這種腌臜玩意，也配在正教神面前封圣？”

沙海宗拓跋鋒的蛇紋權杖重重頓地，濁水河灘的淤泥驟然化作千百條黑鱗沙蛇。蛇群噬咬著西北結界節點，毒牙間滲出的墨綠汁液竟腐蝕出蜂窩狀孔洞。“荒漠的怒火，連真神都要退避三舍！“他黑袍下的刺青泛著沙暴般的昏黃光澤。

天域信者足踏罡風躍至半空，牦牛皮制成的經幡在狂風中獵獵作響。高原狼嘯穿透云霄，被染紅的光幕被無形風刃撕開十字裂痕，隱約露出后方真實星空的碎芒。“狼群狩獵時——“他雙掌合十，狼影化作利爪嵌入結界西南角，“從不在意獵物是否身披神袍！“

陳書文的六分儀在掌中投射出湛藍星軌，破碎光幕的每道裂痕都在鏡面上化作經緯交織的坐標。當第十二顆星辰在銅制刻度盤和第十二只死蝶重合之時，他猛然將儀器倒轉：

“圣人可能欺騙全能之神，但星空可不會！”

十二只死蝶歸于六分儀，又重新飛出，化作十二枚黑魔法的殘片精準嵌入了結界的十二宮位。正教圣幡的白焰驟然扭曲，鎏金魚符上的云紋如活物般抽搐剝落。整座云麓城的天空發出類似算盤珠歸位的清脆聲響，籠罩城池的暗金色光膜如琉璃盞般片片崩解。

真實的星空終于傾瀉而下，北斗七星的輝光穿透殘余圣潔霧氣。河灘上陷入癲狂的市民們突然僵立，瞳孔中的星芒刺青如退潮般消散。

陳云麓的樞機主教袍破碎的殘片在夜風中飄搖，滄瀾II號甲板上的三壇陳釀早已龜裂，渾濁酒液正順著青銅撞角的紋路滴落。蘇達看著流淌的酒液搖頭嘆息，卻猛地看見騎著掃帚的女巫已經重新回到天空。

“我開始有一點在意那個女巫，究竟想從書文這里要什么了。”葉清歌心中彌漫起一股醋意，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情感已經重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