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位震蕩銃撕裂海霧，逆十字骷髏帆應聲飄落——這是從陳書文所在的滄瀾II號的位置，阻止密教船隊滑入海神口中的唯一方式。

第二槍擊落了黑玫瑰骷髏帆，雖然陳書文不認識那艘船的主人，但他確信那位密教巫師能夠提供絕強的助力。

第三發能量彈尚未離膛，密教艦隊突然爆發出尖銳的號角聲。七艘黑帆戰艦的龍骨泛起紫紅魔紋，而風帆尚存的五艘在濁浪間犁出沸騰的磷火軌跡。

“暴風眼在注視著我們！”“琉娜·斯圖亞特的尖嘯穿透層層浪墻。而黑玫瑰艦首的紫袍巫師則默默地高舉鑲嵌人魚淚珠的魔杖，在虛空中繪制著神秘而又危險的魔法陣。

并沒有人被這兩槍帶回現實，陳書文明白，自己的位置現在一定被海神誤導為了它本尊的所在地。既然已經出手，那么他一定要想出辦法，將現實的錨點延伸到兩個女巫那里。

“有了！”

陳書文的第三槍并沒有指向密教艦隊，而是徑直瞄準了海神的本體。

“嘭！”

相位震蕩銃的最后一發湮滅光束貫穿濃霧，在海神珊瑚虬結的肋骨架擦出靛藍火花。由沉船怨氣凝結的珊瑚礁發出“嘶”的一聲后驟然收縮，千百顆溺亡者眼球在骨縫中爆裂。

被激怒的海神揮動風暴凝成的巨掌掃向最近的艦船，掀起的濁浪將兩艘失去風帆的密教艦拋向浪尖。

琉娜·斯圖亞特法袍上的逆十字在颶風中撕裂，后背刻下的黑色魔法印記顯露了出來——那分明不是密教的刻痕，而是正教的烙印被污染后的模樣。

“航向向左修正35度！“陳書文將六分儀按在傳教契約的書頁上。雖然他并沒有和沐雨楓一樣施展正教法術的天賦，但激活一張用于傳教的契約已經夠用，隨著契約的文字在風雨中扭曲消散，陳書文的口中也念出了契約上所寫的正教文字：

“以圣人之血為契，圣潔之主應許信徒航行權柄；凡錨鏈所系之海疆，皆當承主之慈悲，凡異教信徒拒絕皈依者，皆當懲主之懲罰——”

在讀完契約本來的內容之后，陳書文的聲音陡然凌厲：

“此約作廢，權柄、榮耀及希望，歸于神識邊界之開拓者！”

契約法則化作赤紅鎖鏈刺入虛空，正在墜落中的琉娜突然瞳孔收縮。她背后的烙印突然滾燙，因為傳教契約將揭示了那個正教家族的小女孩，在失去了所有親人之后反轉的命運。

還有比這，更適合作為她在現世中的錨點的嗎？

琉娜的識海在神性亂流中碎裂成萬花筒殘片。她看到父親被正教教會鍍銀的船錨拖入深淵，母親在那艘船的祈禱室被旋渦卷得無法落座，脖子上圣鏈勒出紫黑淤痕。

這是無數次在她夢中回響著的畫面，也是那個在密教教會中最活潑的女孩，向所有人隱瞞的夢魘。

忽然有赤銅算珠叩擊虛空的清響穿透記憶迷霧，契約鎖鏈如紅梅枝條刺入識海裂隙，一根煤灰的指節正攥緊鏈條彼端。

鎖鏈灼燒著家族烙印的瞬間，琉娜恍惚望見東溟港的一位青年——他站在沉船遺骸上，用六分儀丈量星辰的倔強側臉，竟與她幾乎未曾謀面的父親一樣偉岸。

“別被恐懼腌漬成海神的下一餐啊，女巫小姐。”幻境中的青年伸出左手將鎖鏈使勁拽回，“真正的錨點不在你的過去。”

“但如果你享受這里的話，不妨多待一會兒吧。”青年轉過頭去，鎖鏈也逐漸在光中消散。

“不，我要回到現實，我要……我要復仇。”琉娜幾乎一瞬間就做出了選擇。

神識空間劇烈震顫，契約文字崩解成發光的灰燼，灰燼里浮現出滄瀾II號甲板上青年被鹽粒刮破的帶血顴骨。琉娜伸出手抓向剛剛鎖鏈消失的方向，抓到的是一根散發著金光、灼熱的鎖鏈。

那一瞬間，神識鎖鏈突然繃直，將她拽向現世光流的剎那，她瞥見契約灰燼里藏著的校園設計圖。那是青年與某個世界最后的隱秘牽絆，此刻竟成了刺破她心防的溫柔楔子。

“原來，你也是神戰中迷失的異鄉人啊。”

琉娜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錨鏈已經將她的旗艦和滄瀾II號連接在了一起。琉娜松開剛剛抱著的滄瀾II號大錨，機靈古怪的眼神回到了她的臉上。

密教魔法構成的絲線將蘇達拽了過來。這個還沒有緩過神的燃燼山劍修，剛剛還在海神肋骨投射的陰影中機械揮劍，轉眼間已經被捆上了滄瀾II號的錨。

“接住這份'活體貨物'，港主先生！“

琉娜將錨“擲”回了滄瀾II號，并揮舞魔杖斬斷了絲線。蘇達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拋物線，重重地落在陳書文身邊的甲板之上。

“陳掌柜，我知道該怎么做。”

蘇達搖搖晃晃地摸到了艙門入口，把自己摔了進去。

“喚醒你的同伴吧，琉娜。”看到蘇達安全了，陳書文轉頭對琉娜安排道。

琉娜掀起了被擊落在甲板上的骷髏帆，用魔杖在劃出逆十字血痕，念出的咒文墨色咒文如活蛇般游向艦橋。

“以愿望之主右座第七席死亡之眼之名，召收割之鐮伊萊亞斯·暗影之歌速歸現世！”

一道陰影從紫袍巫師身體中被引到了琉娜魔杖的頂端，剛剛還黯淡的人魚淚珠迸發出耀眼的光芒。

“真是狼狽啊，‘死亡之眼’。”須臾間，那道陰影幻化作了紫袍巫師的本體，她的聲音夾雜著些許的機械感。

“你也差不多。”低頭看了看自己幾乎已經被撕碎的衣袍，再看了看滄瀾II號上的陳書文，琉娜的聲音有些顫抖，“但還好，我們過了這一關。”

“只要你沒問題，我這邊就好說。”伊萊亞斯舉起了魔杖指向遠處山巒般的存在，“自從我被選中作為愿望之神在人間最鋒利的武器起，我就開始等待著今天，這個直接和異神對抗的日子。”

“是時候，讓異神付出代價了。”琉娜用幾乎破碎的衣角拂去嘴角的血跡，同樣舉起了魔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