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硯的汽油瓶在離老張鼻尖五厘米處凝滯,腐臭味混著硝煙在安全屋發酵。我按下錄音筆暫停鍵的手指在發抖,唐薇的啜泣聲從衛生間門縫滲出,像壞掉的水龍頭。
“程...工...“老張的喉管發出風箱般的抽氣聲,粘著碎肉的指尖指向天花板。他的保安帽被轟掉大半,露出灰白色腦組織里蠕動的熒光綠菌絲——那些菌絲正在重組破碎的顱骨。
我翻開筆記本最新頁,發現紙面自動浮現出潦草公式:β=ΔT/ΣM2。這是第七次循環時程硯推導的時間扭曲系數,但此刻的筆跡分明是我的。
“還記得第三次循環嗎?“程硯突然開口,霰彈槍口隨著老張移動的眼球緩緩平移,“你說過喪尸的神經突觸不可能保留語言功能。“他的戰術靴碾過滿地彈殼,金屬變形聲刺痛鼓膜。
老張的左手突然痙攣著插進自己胸腔,扯出半截熒光閃爍的脊椎。當那根變異骨殖觸碰到程硯的吊墜時,銀質表面突然浮現出DNA鏈狀刻紋——和X-17培養艙里的模型一模一樣。
“他們...進化了。“我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筆記本無風自動,停留在畫有懷表結構圖的那頁,量子隧穿公式的空白處滲出藍色墨跡,像是有人在更高維度書寫。
程硯扯斷吊墜扔向老張的瞬間,整層樓的重力場突然扭曲。唐薇從衛生間飛出來撞在防爆膜上,她口袋里的工牌發出灼目紅光。我看見老張潰爛的聲帶振動出完整句子:“負七層...培育室...阻止...“
消防噴淋系統毫無征兆地啟動,混著熒光的液體淋透所有人的衣物。程硯的白襯衫變得透明,露出心口處詭異的環狀疤痕——那是我在第十二次循環中為他做開胸手術留下的,本不該存在于現實肉體。
“林夏!“程硯在腐蝕性液體中撲向我,戰術腰帶上的軍刀扣擦過我耳際。老張正在溶解的軀體突然爆炸,熒光孢子布滿整個空間。我吸入的瞬間,無數記憶碎片倒灌進大腦:
第四次循環的暴雨夜,程硯用軍刀挑出我肩胛骨的變異幼蟲;第十九次循環的滿月,我們發現喪尸開始對紫外線產生抗性;還有某個不存在的清晨,程硯把懷表塞進我染血的手心說“下次要更早找到你“。
唐薇的尖嘯將我拉回現實。她的栗色長發正在脫落,頭皮顯露出熒光紋路,工牌上的入職日期瘋狂跳動。程硯的霰彈槍抵住她眉心,手指卻在顫抖——這是二十七次循環來他第一次猶豫。
“她正在量子化。“我按住發燙的筆記本,紙頁浮現出老張生前記憶:三天前的監控室,他往X-17培養艙投放不明膠囊的畫面。畫面角落閃過半張側臉,程硯的懷表在陰影中泛著冷光。
整棟大樓突然垂直下墜,我們在失重狀態撞向天花板。程硯的軍刀插進混凝土墻體,火星照亮他眼底的血絲:“抓緊我!“他吼出的每個字都帶著冰碴,就像第一次循環時把我從尸潮中拽出來的模樣。
當震蕩停止時,我們掉進了從未見過的地下七層。幽藍的應急燈下,數千個培養艙像蜂巢般排列,每個艙體內都沉睡著與程硯面容相同的實驗體。中央控制臺的屏幕上跳動著倒計時:00:17:17。
我的筆記本突然騰空展開,所有數據在藍光中重組為三維投影。程硯的吊墜懸浮在投影核心,與每個培養艙里的懷表產生共振。唐薇殘存的人類意識突然開口:“他不是第一個人偶。“
程硯的槍口轉向我的太陽穴,聲音卻溫柔得令人戰栗:“你終于發現了,夏夏。“他扯開衣領,心口處的環狀疤痕正在滲出藍色液體,“但這次循環,你來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