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優秀員工
- 洪武詔獄起步,永樂權柄加身
- 落紅聲旻
- 2109字
- 2025-05-22 12:31:43
“都聽著!”領隊的官兵大聲喊道,“進去之后分組,有人抬土,有人轉胚,有人看火——聽命行事,誰敢偷懶跑神,立刻打死!”
說罷一掌推開最前面幾人,隊伍便被迫一步步擠進洞中。
張輔踏入山洞那刻,熱浪撲面,衣襟仿佛瞬間浸了水。他下意識地側頭看了眼前方的唐晴,小丫頭也感受到了這熾熱,步子微微一頓,卻依舊咬牙往前走。
隊伍已被趕入窯場洞口,熱浪撲面。唐晴正要跟上,卻被一名士卒一把拽住后領。
“你留下,繼續記賬。”對方不耐地吼道,“小孩子跟進去礙事。”
唐晴掙了掙,卻沒掙開。
張輔回頭看了一眼,走回來,蹲下身,輕輕摸了摸她額角的碎發。
“哥哥自己進去,你就在外頭好好干活。”語氣溫和,神情卻沉了幾分。
隨即他微壓聲音,在她耳畔低聲問:“賬本,藏哪了?”
唐晴也附在他耳邊,小聲回道:“后山帳篷后的松樹下,三顆石子堆在一起。”
張輔點了點頭,拍了拍她后腦勺,如長兄安慰稚妹一般。
轉身站起,對那名官兵拱手道:“多謝軍爺照看小妹。”
“廢什么話!”那士卒嗤了一聲,“趕緊滾進去!”
張輔不再言語,轉身隨隊走了進去。
軍營西南角,一片用破氈帳篷搭建而成的臨時軍棚,被稱作“雜役營”。
此處駐扎的多是新近征調的流民編制,號稱“募兵”,實則多為倉促拉攏、臨時武裝之人。兵器不一、軍紀松散,僅被安置在大營最邊緣,充作搬運、巡哨、雜差等勞力。
詹徽便被編入其中,名為“記賬佐役”,掌管糧草入出與日常耗用之數。而司徒頃,則以“短衣卒”的身份摻入前線輜重隊,日常搬運軍資、打掃營地。
按理說,詹徽應整日在軍棚中執筆抄寫,清點糧料。但這幾日來,他卻頻繁在營中各處徘徊,尤其是在靠近前營的士卒區域,時常見他一人背手緩步,不知在察看什么。
這日黃昏,司徒頃實在看不過眼,趁著左右無人在意,快步靠近詹徽,低聲問道:
“大人,不在賬棚守著,成日往前營這邊晃,是不是太扎眼了些?”
詹徽負手而立,面色從容,眼角掃了他一眼,卻不似責怪,語調平靜:
“你這身短衣卒的行頭,偏要喚我大人,不怕叫人聽去?”
司徒頃皺了皺眉,正欲再言,詹徽卻收了笑,低聲道:“這幾日糧薪調度異常,部分炭薪、干糧、甚至縫甲之物,數目對不上。”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我在軍中這些日子,查到一份舊檔,發現從半月前起,西南幾個偏營的兵額,忽然補得極快,連夜分撥,卻無人點冊。”
“你懷疑有人調兵?”司徒頃眼神一凝。
“調兵是一回事。”詹徽語氣未變,“但這調得既不公開,又不走兵部節制,只在本地軍中暗作勾連……你說這像不像有人要起事?”
司徒頃心中一震,低聲道:“誰敢擅自調兵,除非上面有人撐腰。”
詹徽沒有接話,只望著西北營帳的方向,輕聲道:
“我只是個記賬的,冊上筆多一劃都要問責。但若真有人借糧草名義移軍建營……那就不是我一人能擔的了。”
說罷,轉身緩緩往營區深處走去,背影仍一派從容,仿佛只是一位履職的營中小吏。
在這支由流民臨編而成的雜役軍中,司徒頃混得可謂游刃有余。
身為錦衣衛出身,身手不凡,本就不應困于此等粗役之列。只是此番入營另有任務,他早已收斂鋒芒,甘居末列。
但凡與他同伍之人,皆只當他是個脾氣陰冷、不多話的粗壯漢子,全不知他背后所藏身份。
他精于偽裝,熟于耳目調換之術,不動聲色地聽遍軍中流言,捕捉細微異動,一如錦衣衛多年所修的本事。
相比之下,詹徽雖非武人,卻也不容小覷。
昔日堂堂吏部尚書,如今披一身粗布短袍,卻能在一日之內將軍中舊賬新簿理得井井有條,抄錄無訛、推敲不誤。
營中管事原以為這等“記賬流民”不過是個臨時湊數的下筆抄工,豈料他對糧草籌撥、營地分批、耗量估算等項,竟全不陌生,甚至時有高明之言。
如此人物,怎會久困一隅。
不出三日,已有駐軍正營的中隊推薦他調往主帳,參與“戰時糧務統籌”。
不過這一切在詹徽嚴重,便是蹊蹺。“戰時糧務統籌”?川地還有戰事?
傍晚時分,營中傳令兵帶著一車好酒,快步而至,手執調令,朗聲宣讀:
“奉都司急令,二十里外落雁村一帶,白蓮余孽聚眾滋事,聚集百余人,已妄圖劫掠糧道。即刻起,雜役第四營編制五十人,整裝出發,前往落雁村協同圍剿。”
“本次行動為清剿預役,編入為前鋒突入隊列,若有脫陣畏戰者,軍法從事!”
“限一炷香之內整隊,持械出營!”
說完將酒水擺在面前道:“這是壯行酒,是將軍賞賜!”
傳令兵念罷,未多言,轉身離去。
營中一片嘩然,有人面色惶然,有人低聲咒罵。
流民編制的雜役兵向來地位低下,如今卻被點名為“前鋒”,誰都知道那不過是“頂在最前、死得最快”的意思。
抱怨歸抱怨,底層士卒終究無權置喙。
為了一日兩頓粗粥、一塊干餅,他們再苦再累也得咬牙上陣。更何況軍中令行禁止,若有違逆,輕則鞭笞,重則斬首。
一炷香未盡,這支由流民拼湊而成的雜役隊伍已然整裝完畢。
破甲殘刃、藤牌木棍,各持其物,隊列雖不齊整,卻也不至于渙散。
副隊長以藤杖點名,吆喝著排列縱列。前鋒為試探,后列押運,各自分明。
“落雁村二十里,按路況急行,至多一個時辰半能至。”老兵低聲道,“若敵人真在,天黑動手。”
“天黑動手?”有人低聲嘀咕,“咱這營里一多半連刀都沒摸熟,就敢夜里剿教?”
“剿你娘個頭。”旁邊一人冷笑,“真當是去打白蓮教的?你忘了你是怎么進這狗屁雜役營的?”
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嘲弄與恨意。
“別管了,反正還有酒喝,是死是活,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