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線索
- 洪武詔獄起步,永樂權柄加身
- 落紅聲旻
- 2152字
- 2025-05-11 15:03:57
辛誠原想走上前拍拍他肩膀寬慰幾句,卻在觸手之際,看見張輔眼中的堅定與冰冷,那是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決絕。他最終收回了手,只默默立于一側。
司徒頃靜靜看著,眼角微挑,低聲喃喃:
“這小子……也許真能成事。”
張輔看了看辛誠那半舉未落的手,又低頭望向眼前這一地扭曲潰爛的尸體,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淡:
“辛將軍誤會了,我并非堅強——只是,不想誤殺好人。”
他緩緩將尚方劍收入鞘中,挪步跪下,俯身細察最近的一具尸體。
按理說,這些尸身已有月余,早該腐臭熏天,何況此地又屬南方,氣候潮暖,尸氣難以久壓。然而撲鼻而來的,卻不是腐爛之氣,而是一股奇異的、混雜著淡淡花香的甜膩氣味。
張輔皺了皺眉,將鼻前的氣息細細嗅了一遍,眼神漸冷:“這香味……和我們進鎮時聞到的,幾乎一樣。”
他站起身來,拍落膝蓋上的塵土,抬眼望向司徒頃與辛誠:
“麻煩了。”
“怎么?”司徒頃警覺地問。
張輔沉聲道:
“現在我們面臨兩個問題。一,如果這異香本就由這些尸體散出——那我們恐怕已經失去了溯源的線索;二,如果氣味來自某種花草,那這些腐尸便成了極強的干擾,會誤導我們的嗅覺和判斷。”
他目光掃過四周死寂如灰的巷陌,語氣更沉了一分:
“現在,連香的源頭……也找不到了。”
張輔低聲問道:“司徒大人,方才那名小女孩,到底怎么回事?”
司徒頃摸了摸下巴,皺眉回憶:“我當時在車里,看到一道影子從街角掠過,以為是什么埋伏歹人,便追了過去。結果抓到的是個女孩,她拼命掙扎,還說要‘給親人送藥’,不然就來不及了。”
張輔抬了抬手中包裹的布袋:“是指這些白粉?”
“這東西是她給你的?”司徒頃一愣。
“逃走前塞給我的。”張輔將藥粉仔細收好,語氣低沉,“我原以為她是鎮中唯一尚有神志之人,特地帶藥來救人。可如今這些人早就是尸體,那她……到底想救誰?”
兩人沉默,夜風穿巷,攜著不明花香與血腥腐氣,纏綿不散。
張輔緩緩道:“她不是來救人,她是在救尸。”
司徒頃聞言一怔:“救尸?”
“是的。”張輔望著地上那些潰敗的遺體,眼神森冷:“這些藥,不是給活人續命,而是……讓死人維持動作、維持溫度、維持幻覺。”
張輔沉思片刻,低聲道:“不論真相如何,先找到那個小女孩再說。她既然能保持清醒,就一定知道些什么。”
話音剛落,他忽然意識到什么,轉頭朝司徒頃一抱拳:“失禮了,我不該越過司徒大人擅自下令。”
司徒頃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擺手:“無妨。此地詭異異常,又非常規辦案。誰找得到突破口,誰就該主事。你繼續。”
張輔點頭:“我懷疑這鎮上曾有藥鋪,若小女孩真是來送藥,她的藥從何而來?我們若能找到藥鋪,說不定能查出她的來歷。”
“好思路。”辛誠拎起長槍,目光警惕地掃過四周,“我去西巷看看有無診館、醫鋪字樣。”
“我往東側。”司徒頃拔出繡春刀,身形一閃。
張輔微微一頓,扶著門框向一處廢屋踉蹌走去。
他是才看到這群人中的老人似乎是從這里出來的,而那老者也認識小女孩,說不定是當地什么有威望的人。
張輔踉蹌著進了屋,四下望了望,找了張椅子坐下。他腿傷未愈,站得久了骨頭都像在叫疼。
他隨手撣了撣桌上的灰,厚厚一層,顯然這屋子早已無人居住。他目光掃過屋內陳設,只有一張床和一只舊柜,干凈得令人警覺。
“這年代也沒什么藏匿機關吧……”張輔喃喃自語,走到床邊,隨手掀開被褥,又用指關節敲了敲床板,空響。他不由笑了:“怎么一查床就讓我想起陳彥通那間屋。”
他抽出尚方劍,小心地撬開床板——
“果然,不可能次次都有好運。”床底干干凈凈,毫無破綻。
他站起身,又走到那只柜子前,拉開——柜門嘎吱一響,映入眼簾的是幾封舊信,壓在最下的那封泛黃最重。
“就這么放著?”他微挑眉,抽出最下那封信打開。
洪武十四年——信上署名是一個兵士的父親,信中寫著兒子隨藍玉軍南征,已被征入云南軍營。
“云南?”張輔皺起眉頭,低聲自語,“這鎮子離滇地倒是不遠……可為什么征兵家屬要建鎮聚居?”
這時,門口響起腳步聲,司徒頃走了進來,手里也捏著幾封信。他一邊翻著一封信,一邊說道:
“原來你也發現了?看得出來,這鎮子是專門安置征調士卒家眷的地方。”
“家屬自愿聚集?”張輔挑眉,“不太合理……子上戰場,父母跟著遷徙?這是逃難還是被驅逐?”
“未必是自愿。”司徒頃把手中信遞了過來,“這些信,全都沒寫‘回信’兩個字。說不定——”
這時,辛誠匆匆趕進來,臉色凝重,手中舉著一封新發現的信紙。
“我這邊發現了更關鍵的。”他說著,將信攤在桌上,點指其中一段:“這里寫著——‘家中無信月余,日夜擔心,望爾安好。若能寫信寄家,必不枉此一遭。’”
“這是什么?”張輔盯著那行小字,忽然意識到什么。
辛誠語氣低沉:“他們,是被集中起來的‘人質’。”
張輔與司徒頃對視一眼,心頭同時泛起寒意。
原來,這鎮子……是某次西南兵役之后,為了“穩住軍心”,將家屬集中控制、便于管束。只要士兵敢逃、敢逆、敢犯令,鎮里這些人,便是他無法割舍的軟肋。
他們以為自己在守信盼歸,實則是被圈養的牽線之物。
——這鎮子,不是村落,而是一座人肉鎖鏈。
“這里離四川還有幾日行程?”張輔低聲問道。
“還有……大概兩周。”辛誠沉聲答道。
張輔臉色陰沉:“那時間還來得及。這地方陰氣森森,荒山孤鎮,若不是我們恰巧撞上,這幾十口冤魂,只怕永無伸雪之日。”
司徒頃想了一會兒,問道:“那……這些人,是誰扣下的人質?”
“涼國公?”他語氣里雖有試探,但也隱含懷疑。
張輔沉吟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