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惘低聲道：“你這幾年追尋那‘乙字高手’，可那人是誰你都沒找著吧？”

澹臺樂不語，片刻后冷笑一聲：“也不是沒眉目了。我查到那人，極有可能是錦衣衛(wèi)中人。”

“錦衣衛(wèi)？”吳惘皺眉。

“嗯，”澹臺樂點頭，“我這些年打探過錦衣衛(wèi)所有千戶、大檔的高手，統(tǒng)統(tǒng)不對。連百戶之中，我都查了一遍……依然找不到那個‘一劍平三將’的人。最有可能的是那位蔣瓛，可那人根本是個酒囊飯袋，徒有其名。我現(xiàn)在開始懷疑——錦衣衛(wèi)這個‘乙字高手’，根本是個幌子。”

吳惘沉吟，突然一拍大腿：“我說你怎么對張輔那小子那么不客氣……你怎么不問問他？張輔可是當過錦衣衛(wèi)百戶的，說不定還真認識你要找的人。”

澹臺樂眼神一凜，猛地坐直了身子，盯著吳惘：“你說誰？”

“張輔啊，”吳惘嘆了口氣，“你前幾日在山中扔扇子砸的那位。”

澹臺樂一拍大腿：“既然如此，好像你說的有點道理！”

話音未落，他便起身，順手抓起酒壺，披上白衣，身形一閃，已走出茅草屋。

二樓客房內(nèi)，張輔正坐在桌邊，與一名黑甲匠人對面而坐。屋內(nèi)油燈微弱，匠人臉色灰白，喘息微促，身上的甲片已褪色發(fā)暗，似乎靈性正在一點點流逝。

“張大人……”匠人聲音嘶啞，“這幾日……胸悶、頭暈……有弟兄已經(jīng)開始幻聽妄言，若再無朝蓮續(xù)命，怕是會自亂心神，走上絕路。”

張輔面色驟沉，語氣低緩卻堅定：“別急，我答應你們的事，一定做到。只要唐晴還活著，就有機會。”

他正欲再安撫幾句，忽聽“砰”的一聲，客棧的房門竟被風猛然吹開，門簾翻飛中，一道白衣身影踏風而入，長扇橫握，酒意盈盈，卻氣度非凡。

澹臺樂站在門口，眉眼含笑，一如既往的倜儻風流，眼神卻銳利得如同利刃。

他目光掃過黑甲匠人，隨即落在張輔身上，揚聲而問：“又見面了，錦衣衛(wèi)”

張輔回頭，皺眉：“我都說了我不是了？”

澹臺樂輕搖折扇，淡然一笑：“我管你是不是。我只問一句，你可認識‘乙字高手’？”

張輔眨了眨眼，滿臉寫著“這誰啊”的表情：“什么玩意？”

黑甲匠人也困惑地看了看張輔，一臉不解。

吳惘連忙走進來，拱手道：“我來解釋——乙字高手，是十大高手中排第二的一位，數(shù)年前一戰(zhàn)成名，卻始終未顯真身。傳說藏身于錦衣衛(wèi)之中。”

張輔聞言，眉頭皺得更緊：“……我在錦衣衛(wèi)待過，從沒聽說過這個‘乙字高手’的名號。”

“當然沒有，”吳惘嘆道，“這人就是個傳說。可我們這位澹臺護法，偏偏相信這傳說是真的，非要追查到底。”

澹臺樂上前一步，目光如電：“我信有人做到過‘一劍平三將’，那是真本事。你既是錦衣衛(wèi)出身，難道一點線索都沒有？”

張輔看了他一眼，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低聲問吳惘：“你拉我扯這個做什么？”

吳惘悄聲回道：“你就說你認識乙字高手……告訴他，只要愿意幫我們出手、號召白蓮教救唐晴，你就帶他見那人。”

張輔嘴角一抽，低聲反問：“這算不算騙他？”

吳惘露出一絲無奈：“事急從權，他要的是線索，不是你親爹；我們要的是圣女，不是清名。”

張輔沉吟片刻，看了看那邊目光灼灼的澹臺樂，又看向已然臉色發(fā)青的黑甲匠人，緩緩點頭。

他站起身來，看著澹臺樂，一字一句道：

“乙字高手，我見過一面。不保證能找到，但……或許能讓你見上一面。”

澹臺樂雙目微亮，扇子一收：“你說話算數(shù)？”

張輔道：“前提是你得幫我救一個人。”

“誰？”

“唐晴。”

澹臺樂輕哼一聲，似乎早有預料：“就是那位不甘墮落、誓死不從的圣女？”

“她命懸一線。”張輔平靜道，“我不欠她什么，但她欠我一個承諾。只要我還活著，就不能讓她死在牢里。”

澹臺樂望著張輔良久，忽然嘆了口氣：“唉……你們這些講情講義的家伙，總是麻煩。”

說罷，他回頭看向吳惘：“我若出手，能否再當一次護法？”

吳惘鄭重頷首：“只要你愿意，白蓮教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天光初亮，白蓮教大殿之內(nèi)，爐香裊裊，魏池麟端坐主位，魏懷則側(cè)立相陪。殿中寂靜，唯有香火輕響，兩人似乎在商議著什么。

“祖父，”魏懷低聲道，“這教主之位……他日您百年之后，便是我的嗎？”

魏池麟輕抿一口茶，點頭道：“自然是你的。你是圣子，又是我嫡孫，此教中哪一個敢不服你？”

魏懷嘴角微揚，目中浮現(xiàn)野心之光：“那就好。孫兒定會在這西南之地立下白蓮國，還我教中信徒一個光明盛世！當年那片前元故地，原本該是我們白蓮教的根基，偏偏藍玉那狗賊殺至，竟然直接開城投降……豈有此理！”

魏池麟冷笑一聲：“不用急。這片亂世終有一日回到我們手中。只要你掌控了朝蓮，就都要俯首聽命。”

魏懷頓了頓，皺眉問道：“可那唐晴那死丫頭……若她就是不肯說出解毒之法，怎么辦？”

魏池麟將茶盞輕輕放下，語氣平淡，卻蘊藏狠意：“無妨。你可曾聽說砒霜有解藥？”

魏懷一怔：“這……”

“若解藥無人得知，那這朝蓮便是徹底無解之毒。”魏池麟緩緩道，“屆時，天下之人唯有來求白蓮。此毒在手，此權在我，誰人敢不從？”

他話音剛落——

“咻——”

一聲破風輕響，殿門外一道銀光飛速掠來。

兩人根本未及反應，一柄折扇已穿堂而入，宛如流星拂影。

“啪！”

魏池麟眉頭一跳，只覺頭頂微涼。伸手一摸，發(fā)髻斷裂，簪落地面，滿頭白發(fā)披散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