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籠中雀
- 洪武詔獄起步,永樂權(quán)柄加身
- 落紅聲旻
- 2131字
- 2025-06-06 15:31:30
吳惘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低聲問道:“……你想怎么做?”
張輔沉聲道:“現(xiàn)在最關(guān)鍵的,是她安不安全。”
吳惘點頭,答道:“應(yīng)該還算安全。魏池麟若想廢了圣女,卻沒立刻殺她,一是顧忌老教眾的觀感,二是……想從她口中得到教中秘法。”
“你指的是……朝蓮?”
“沒錯?!眳倾袂槟兀俺彾拘詷O強,用以威懾外敵或控制教眾都有奇效,教主和長老知道其提煉與施放之法,唯獨圣女手握‘解毒’一門。”
他頓了頓,“當年正是靠著圣女的‘佛母解毒術(shù)’,才打響白蓮‘救世’之名。許多百姓就是因為這一點才歸順教門的?!?
張輔點點頭:“……也就是說,她就是‘藥’。魏池麟不會立刻動她。”
“是?!眳倾瘧?yīng)道,“但這時間,不會太長?!?
張輔問道:“那些匠人呢?”
“我安排他們住在村外的南邊一隅?!眳倾鸬煤芸欤八麄兩砩系募纂性怀徃葸^,氣息太重,所以我讓他們集中起來,不接觸普通村民。”
張輔沉思片刻,望向村外那座漆黑如墨的山林,夜風吹來,卷起微微塵土。他轉(zhuǎn)過頭來,對吳惘緩緩說道:
“你明日再入教中,設(shè)法找到李老頭,看看我們能為他提供什么。他若愿幫忙,自會有用得上的地方?!?
吳惘皺了皺眉:“你打算讓我單人潛入?若是被魏懷他們看破,只怕連退路都無?!?
張輔搖頭:“你不是去刺探什么,只是照常探望李老。魏池麟如今雖忌你,卻也沒徹底剔除你,尚容你活動。你只需言辭謹慎,不必與他們多交?!?
他停頓一下,又加重語氣:“我們得知唐晴的確切下落,便能設(shè)法營救。教中人事復雜,輕動即破,我不便貿(mào)然進入,外頭……就由我來。”
吳惘眼神一凝,點頭:“你想做策應(yīng)?”
張輔望著夜色,聲音低沉而清晰:“我做外應(yīng),你在內(nèi)探路。只要唐晴還有一線生機,我便不讓她獨自掙扎。”
他轉(zhuǎn)身回屋,衣擺掠過門檻之時,留下一句:
“我只是想讓唐晴知道,有人一直在想著他?!?
白蓮教地牢深處,潮濕陰冷,石壁之上爬滿了青苔?;鸢鸦椟S的光焰在石縫間搖曳,將一座鐵鑄囚籠映得如同野獸之口。囚籠之中,唐晴渾身是傷,仍舊倚靠著一根鐵柱坐著,九歲的臉龐蒼白卻倔強,額角已滲出血跡,衣角被泥水與灰燼沾濕,狼狽不堪。
“嘖。”魏懷負手而立,眼中帶著鄙夷的輕笑:“昔日圣女,如今落魄于此,不如早些死在外頭,還能保全點體面?!?
“住口?!蔽撼伧胍还照惹迷诘厣?,冷聲道,“她再如何,也是本教前任圣女,要有點尊敬?!?
他走上前兩步,目光幽深地盯著鐵籠中瘦弱的身影:“唐晴,把朝蓮的秘密全說出來,老夫保你性命無虞。你也知道,白蓮教不能再容你這尊圣像在外飄搖?!?
唐晴沒說話,只是抬眼望著他們,眼神冷得像山澗寒水。
魏懷咬牙,一把推開了鐵籠,將門猛地撞開,快步?jīng)_入其中。
“你還裝清高?”一巴掌扇在唐晴臉上,清脆的響聲在地牢里炸開。
唐晴側(cè)身倒地,嘴角滲出血絲,可她卻咬牙撐住身體,冷冷地盯著二人,像只受傷卻不肯低頭的狼崽。
魏池麟眼中微閃一絲復雜,卻并未制止:“山下那十二個甲士,是你帶來的吧?他們身上的朝蓮之氣如此濃郁,想來撐不過幾日了。你若不想讓他們陪你一起死,就乖乖配合?!?
唐晴聲音嘶啞,卻一字一句道:“有膽……你就殺了我。”
“找死!”魏懷怒喝,一腳踢在她腹上,唐晴整個人飛了出去,撞在鐵欄上發(fā)出沉悶一聲。
魏池麟?yún)s只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觀,未再多言。
魏懷紅著眼,毫不留情地踹著倒地的唐晴,口中低吼:“賤種!你算什么佛母轉(zhuǎn)世?不就是個騙人的幌子!”
不知踹了多少腳,唐晴終于一動不動地癱倒在地,額頭抵著冰冷的石板,呼吸微弱,徹底昏死了過去。
“哼?!蔽簯牙砹死硪陆?,滿臉不屑地離開。
魏池麟也緩步轉(zhuǎn)身,只留下一句:“把她吊著晾幾日,興許就開口了。”
地牢重歸寂靜,只剩唐晴蜷伏在籠中,一動不動。
然而,他們未曾察覺,在鐵欄一角的陰影中,一個拇指大小的小草人正靜靜趴伏,腦袋微抬,眨了眨用墨汁畫出的雙眼,悄無聲息地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李老頭坐在客棧后院的石凳上,手中握著一壺濁酒,衣衫襤褸,赤腳踩在露水未干的青石板上。月色映在他那布滿紅絲的酒糟鼻上,映得整張臉像是染了層淡紅。他懶洋洋地喝了一口,草人懶洋洋地伏在他肩頭,正慢慢蠕動。
吳惘坐在他對面,臉色陰沉如鐵,沉聲問道:“地牢中的情況,如何了?”
李老頭嘆了口氣,晃了晃酒壺,似是想再添一口,卻終究放下了:“還能如何?唐丫頭嘴硬,寧死不說半個字,已經(jīng)被魏懷打得昏死過去了。魏池麟……咱們這掌教代行人,可沒一句要攔的意思?!?
吳惘低下頭,拳頭不自覺地握緊,聲音顫抖:“她才多大年紀啊……他們竟然下得了手……”
李老頭撇撇嘴道:“這就是你們常年不在教中打拼的下場。小丫頭本也聰明果敢,可惜身邊沒有幾人護著。若非我那草人偷偷藏著,怕是今晚就沒命了。”
吳惘猛然抬起頭,眼中血絲暴起:“教中還有誰……還有誰肯追隨圣女?哪怕……哪怕只有三五成眾也行!”
李老頭捏著酒盞,沉默了半晌,方才道:“左右護法自然不提??沙四銈儭讨虚L老,幾乎皆曾被曹震囚禁過,如今雖被放出,但對外人全無信任,只恨那曹震入骨。他們……大多會站在魏池麟那一邊,只因他代表了‘復仇’。而復仇,才是他們能明白的‘教義’。”
“至于普通教眾——”他頓了頓,眼角掃過夜色中寂靜的山村:“想必還有人念著唐丫頭的好??伤麄儾贿^是些平日里燒香掃地、煮水抬柴的閑人,又有誰敢出頭?人微言輕,連地牢的門都靠不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