輻射蟑螂的鞘翅在幽綠熒光下泛著金屬冷光,林堯的鋼鉗卡住第五只活體的腹部關節。這種犬型巨蟲的幾丁質外殼硬度堪比防彈陶瓷,但活體剝離的致死率標注在父親筆記的角落里:87%——足夠讓最老練的獵人卻步。
“第七節背板,逆時針旋轉17度。”寧靜的助聽器貼緊蟑螂的觸角,將甲殼摩擦聲轉化為解剖數據。她的后背金屬紋路突然痙攣,幻肢痛讓手指在虛空中畫出詭異的弧線——那是林堯剝離甲殼時,蟑螂神經節傳導的瀕死信號。
鼴鼠幫叛徒“甲殼”的獰笑從巢穴頂部傳來。這個渾身嵌滿蟑螂碎片的男人,正用改裝過的噴火器烘烤巖壁,迫使蟑螂群涌向林堯所在的孵化室:“給先知大人準備的鎧甲材料,你也配偷?”
林堯突然松開鋼鉗,任由瀕死的蟑螂撲向甲殼。蟲體在高溫中爆裂,飛濺的消化液腐蝕掉噴火器的輸油管。寧靜趁機甩出浸泡過自愈血液的鋼弦,纏住甲殼的機械義肢——血液中的放射性同位素引發金屬疲勞,義肢齒輪在刺耳的摩擦聲中崩裂。
“護膝成型需要四層交叉甲殼。”林堯將剝離的外殼浸入酸液池,父親設計的腐蝕公式讓幾丁質纖維自動編織成蜂窩結構,“而你的尸體正好當模具。”
甲殼的第三塊背板被剝離時,寧靜突然跪倒在地。她的金屬紋路凸起成蟑螂神經節的形狀,手指不受控地在巖壁上刻劃——那是父親未完成的機械圖紙,標注著B-7區通風系統的隱藏閥門。
“停手……它們在共享我的痛覺……”寧靜的耳孔滲出藍色血液,助聽器捕捉到蟑螂群的高頻悲鳴。整個巢穴開始共振,孵化室的菌毯卷起波浪,露出下方由無數蟑螂尸體鋪成的“生物電路板”。
林堯的瞳孔驟然收縮。那些尸體排列成斐波那契螺旋,中心位置擺著件半腐的防輻射服——袖口的“LY-7“編號與父親留下的導彈井坐標完全一致。當他用鋼釬挑起防護服時,內襯掉出張泛黃的B超照片:胎兒期的自己蜷縮在子宮里,脊柱旁標注著“金屬親和基因顯性”。
甲殼趁機掙脫鋼弦,噴火器殘骸砸向酸液池。林堯旋身用護膝格擋,幾丁質外殼在高溫下碳化開裂,又在他的血液浸潤下再生出更致密的紋路。
“原來你也是怪物!”甲殼的獨眼映出林堯發光的血管,“先知說得對,你們父子都是……”
寧靜的鋼弦絞斷了他的喉管。蟑螂群突然停止攻擊,它們用觸須觸碰林堯滴落的血液,仿佛在舉行某種古老的獻祭儀式。
防輻射服的鉛襯里藏著微型投影儀。林堯用蟑螂血激活開關,父親的立體影像在菌毯上浮現:
“堯堯,若你找到這里,說明我失敗了。九洲城篡改了基因樣本庫,他們想要的不只是控制自愈能力……而是把人類改造成適應輻射的昆蟲族群。”
影像突然閃爍,露出母親躺在手術臺上的畫面。她的腹部連著數十根導管,將某種熒光液體輸入胎兒體內。儀器屏幕顯示的數據令林堯窒息——金屬代謝速率超過常人300倍。
寧靜的后背紋路在此刻暴走,金屬顆粒流向手臂形成臨時護甲。她的瞳孔倒映出巢穴頂部的暗格,那里藏著整窩蟑螂的信息素腺體——九洲城用來控制變異生物的核心裝置。
“第七代信息素,配方需要活體腦垂體。”林堯讀著腺體上的標簽,突然將裝置接上護膝的幾丁質外殼,“該讓它們嘗嘗自己的藥了。”
甲殼的尸體被蟑螂群拖入孵化池時,林堯啟動了信息素裝置。新型信息素混入他的放射性血液,在巢穴通風系統中擴散。九洲城的追兵剛沖進洞口,就被發狂的蟑螂群淹沒——這些變異生物突然調轉攻擊目標,將曾經的馴養者撕成碎片。
寧靜用菌毯上的黏液臨摹完最后一筆機械圖,那是父親設計的生物凈化裝置藍圖。當她將圖紙按在防輻射服內襯上時,B超照片顯影出隱藏的經緯度坐標——母親難產時所在的醫院廢墟,如今正是九洲城的毒氣核心。
“護膝的極限承重是五百公斤。”林堯踹開巢穴頂部的逃生通道,幾丁質外殼在酸雨腐蝕下發出悲鳴,“足夠我們跳進污水處理廠的主管道。”
蟑螂群在他們身后形成黑色的浪潮,如同為君主送葬的衛隊。當九洲城的直升機探照燈掃來時,林堯將信息素裝置拋向空中——這個被父親稱為“惡魔禮物”的發明,此刻成了撕裂暴政帷幕的利刃。
污水處理廠的毒氣控制臺前,林堯的護膝嵌滿彈痕。寧靜用鋼弦吊起防輻射服,將母親的B超照片投影到全城廣播系統。九洲城的平民第一次看到,那些被稱為“變異怪物”的真相,不過是父親為拯救族群做的最后努力。
蟑螂群在信息素指引下涌入貴族區的鏡面大廈,將藏匿其中的毒氣罐拖出曝光。林堯站在污水處理廠頂樓,看著自己的血液樣本被注入凈化系統——淡藍色的液體順著管網流淌,所到之處熒光苔蘚紛紛凋亡,露出戰前文明銹蝕的墓碑。
防輻射服的內襯突然自燃,父親最后的留言在火焰中浮現:
“鎧甲永遠不是護具,而是束縛。打破它,堯堯,就像你打破我所有的錯誤。”
林堯扯下龜裂的護膝,發現新生皮膚上浮現出與寧靜相同的金屬紋路。倒計時歸零的瞬間,整個城市的地下管網開始共鳴,那是母親難產時的胎心監測聲,也是父親留給世界最后的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