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鋼聯的鍛爐大殿內,七十二座熔爐環繞成煉獄之環,齒輪咬合的轟鳴聲震得人胸腔發麻。林堯的雙手被鐵鏈懸吊在熔池上方,熾熱的鋼水在五米下翻涌,倒映出穹頂的齒輪圖騰——那是父親設計的永動模型,此刻卻成了審判異端的刑具。
鍛爐先知“火瞳”站在環形看臺上,熔金紋路的面具下傳出電子合成音:“瀆神者,若你能取出圣爐中的齒輪模具,便證明機械之神寬恕你的罪。”
林堯的視線掃過熔池中央的模具架,瞳孔驟然收縮——那枚淬火中的青銅齒輪,邊緣刻著LY-7的編號,與父親遺物中的導彈井坐標齒輪完全一致。鋼水表面漂浮著鏡面蛇的蛻皮,九洲城的標志性毒劑正混入熔流。
“溫度1480℃,模具下沉速度每秒3厘米。”寧靜的唇語從對面鐵籠傳來。她后背的金屬紋路被烙上煤鋼聯的鍛爐徽記,但手指正用鋼弦切割籠鎖——那是林堯用自愈血液浸泡過的琴弦,腐蝕性體液正在悄然銹蝕精鋼。
火瞳的權杖重擊地面,懸吊鏈突然下滑三米。林堯的靴底擦過鋼水,焦糊味混著皮膚再生的腥甜在熔爐間彌漫。他的視網膜上倒映著模具架的陰影角度,突然想起父親筆記里的公式:黃金分割率×熔點=逃生時間窗。
“給你最后一次懺悔的機會。”火瞳張開雙臂,信徒們敲擊著鐵砧齊誦禱文。聲浪震動中,模具架傾斜了17度——這個微妙的角度,足夠讓林堯計算出鋼水渦流的死點。
林堯在鏈條第六次下滑時松開了手。
信徒們的尖叫與鋼水沸騰的爆響混成一片,火瞳的權杖卻僵在半空——那個本該瞬間汽化的少年,正站在熔池邊緣的檢修臺上,焦黑的手臂探入鋼水,淡藍色的血管在碳化皮膚下如機械線路般發光。
“機械之神顯靈了!!”一名老信徒突然跪倒。更多教徒跟著匍匐在地,他們看見林堯的手掌從鋼水中撈出青銅齒輪,沸騰的金屬液像畏懼般避開他的血管。
寧靜的鋼弦在此刻崩斷鐵籠。她躍上看臺頂部的蒸汽管道,助聽器捕捉到火瞳面具下的急促呼吸——這個宣稱能聆聽機械之神諭示的先知,此刻的心跳比常人快了87%。
“那不是神跡!”火瞳的權杖指向林堯發光的血管,“是惡魔的……”
話音未落,林堯將滾燙的齒輪按在祭壇上。青銅與黑鐵碰撞的瞬間,穹頂的永動模型突然停擺——父親設計的故障保險被觸發,所有熔爐的輸氧管同時關閉。
“你供奉的永動機,”林堯舉起焦黑的手掌,新生的皮膚正在剝落碳殼,“不過是靠地熱驅動的騙局。”
暴動的信徒掀翻祭壇時,火瞳的面具被氣浪沖裂。林堯看著那張布滿燙傷的臉,突然想起教堂地窖的《封閉令》簽署名單——這個被稱為先知的老人,正是當年父親實驗室的助手!
“你父親才是瀆神者!”火瞳扯開祭壇下的暗格,露出銹蝕的蒸汽機原型機。黃銅銘牌上刻著林耀 2075年制,活塞桿上還沾著早已碳化的血跡,“他妄圖用科學取代信仰,結果呢?清除計劃毀了一切!”
寧靜的鋼弦纏住火瞳的喉嚨,卻在聽到下一句話時僵住:“知道為什么你母親抱著你逃出實驗室嗎?因為她發現丈夫要把親生兒子改造成……”
林堯的拳頭比鋼水更熾熱。當他從眩暈中回神時,火瞳的肋骨已經嵌進蒸汽機的飛輪,而原型機的壓力表正指向臨界值——父親設置的倒計時裝置啟動了,整個鍛爐大殿的地基開始傾斜。
“黃金分割逃生通道!”寧靜扯開通風管蓋板。林堯卻奔向原型機,從齒輪箱里抽出半本燒焦的日志——那是母親的字跡,記錄著他出生當天的實驗數據:2083年7月7日,7號樣本基因融合成功,代價是母體輻射超標致死。
逃亡的教徒觸發了自毀裝置,巖漿從地縫中噴涌而出。林堯將母親的手札塞進齒輪模具,用鋼水澆筑成無法篡改的墓碑。火瞳的尸體卡在永動模型里,成了這個偽神體系最諷刺的祭品。
寧靜用鋼弦吊起坍塌的橫梁,突然發現林堯的后背紋路在高溫中變異——那些金屬顆粒排列成蒸汽機圖紙,標注著父親隱藏的備用逃生通道。當他們沖進通道時,九洲城的追兵已封鎖出口。
“你相信機械之神嗎?”林堯突然將模具按在巖壁上。穹頂的齒輪圖騰開始共振,父親設置的聲波密碼喚醒塵封的礦車軌道——二十年前預設的逃生路線,此刻成了埋葬追兵的陷阱。
鍛爐大殿在巖漿中沉入地幔時,林堯在礦車底部發現了父親的手寫信:
堯堯,若你讀到這封信,說明我畢生最大的錯誤即將被糾正。永動機的謊言必須終結,但真相的代價過于殘酷。記住,你的血不是詛咒,是重啟世界的鑰匙。
信紙邊緣染著母親的血跡,DNA檢測顯示與林堯的完全匹配。寧靜將蒸汽機殘片系在發條鳥上,金屬紋路已經蔓延到脖頸——倒計時還剩1天。
九洲城的警報響徹云霄,但這次不是因為追捕。貴族區的鏡面穹頂正在剝落,那些依靠父親科技維系的謊言,隨著鍛爐信仰的崩塌開始崩潰。而林堯握著的青銅齒輪,正在他掌心規律地搏動,仿佛一顆新生的機械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