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雨在焚化爐的鑄鐵外殼上蝕出蜂窩狀的孔洞，林堯隔著銹蝕的通風柵欄，看著煤鋼聯的行刑隊將十二具尸體擺成輻射狀。那些被稱作“竊能者“的人形焦炭還保持著蜷縮姿態，指骨死死扣著偷來的煤核——這是最廉價的燃料，也是貧民窟過冬的命脈。

“第七批。“行刑隊長“鐵鉻“用烙鐵戳了戳最外側的尸體，防毒面具濾罐里傳出沉悶的笑聲，“把鈦合金假牙熔出來，城主大人要湊夠一副象棋。“

林堯的指甲摳進磚縫。當焚化爐的鼓風機啟動時，他看見老吳的工裝褲碎片在火焰中翻卷——三天前失蹤的拾荒者，此刻正躺在尸堆第三圈的位置。

高溫讓金屬假牙在骨灰中顯露出銀光。鐵鉻用磁鐵掃過灰堆，十七顆鈦合金齒冠叮當落進鐵盒。林堯的瞳孔驟然收縮——其中一顆臼齒內側刻著極小的“LY“縮寫，那是父親二十年前鑲的義齒。

“風向東南，酸雨濃度PH2.9。“寧靜的手語在煙霧中晃動。她正蹲在焚化爐頂部的檢修架上，用鏡面蛇鱗折射探照燈光線。當鐵鉻彎腰撿拾最后一顆假牙時，她松開固定螺栓——生銹的排氣管轟然墜落，酸化的鐵水如熔巖般潑向行刑隊。

林堯趁機滾進灰堆。灼熱的骨灰燙穿褲腿，他在劇痛中摸索到那顆刻字的假牙。鈦合金表面殘留著父親的血型數據：O型 Rh陰性——與他的自愈血液完全一致。

“你的傷口好得太快了。“鐵鉻的獵槍頂住林堯后頸時，焚化爐的余溫還在舔舐他的脊背。

林堯瞥見寧靜在陰影里繃緊鋼弦，卻用眼神制止了她。他緩緩轉身，扯開衣領露出光潔的右肩：“上個月的烙傷還在化膿，隊長要不要驗貨？“

鐵鉻的烙鐵壓上皮膚時，油脂燃燒的焦臭瞬間彌漫。林堯咬碎藏在臼齒的鎮靜劑，強迫肌肉放松——這是白大褂派用來偽造傷疤的腐殖酸，能讓新生的皮肉呈現出潰爛三個月的假象。

“算你走運。“鐵鉻甩掉烙鐵上的焦皮，“但偷看行刑要交罰款——二十公斤煤，或者一根手指。“

林堯從褲袋抖出五顆鈦合金假牙：“夠換三車煤了吧？“趁對方俯身查看的瞬間，他突然將假牙撒向焚化爐——磁化的金屬在高溫中飛向爐壁，排列出父親筆記里的警告符號：7Hz共振危險。

鐵鉻的瞳孔驟縮。這個符號曾出現在城主密令上，代表需要立即銷毀的“禁忌知識“。當他分神的剎那，寧靜的鋼弦割斷了燃煤輸送管，爆燃的氣浪將行刑隊掀翻在灰堆里。

“現在該我收利息了。“林堯奪過烙鐵，在鐵鉻右肩烙下同樣的潰爛傷疤。慘叫聲中，他蘸著對方的血在墻上畫出鼴鼠幫的聯絡暗號——讓煤鋼聯以為這場襲擊是地下勢力的報復。

后半夜的焚化爐廢墟像座鋼鐵墳場。林堯用磁鐵收集散落的骨灰，鈦合金顆粒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斐波那契數列。“他突然攥緊骨灰。父親在筆記里用這個數列加密坐標：0、1、1、2、3、5、8……對應的正是灰堆排列的圈數。

寧靜將助聽器貼在冷卻的爐壁上，金屬疲勞的呻吟聲在耳蝸里轉化成數字：“第七圈灰燼厚度1.7厘米，第八圈2.8厘米——是斐波那契比率。“

他們用齒輪在灰堆上劃出黃金螺旋線，交點處的骨灰突然塌陷——父親用不同金屬熔點的骨灰鋪設了密碼層。鈦合金假牙在凹槽中組成經緯度坐標：北緯32°07'，東經118°46'，與油罐車刻痕完全重合。

“是教堂地下閥門的精準坐標。“林堯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但最后一顆假牙突然發出蜂鳴，內置的放射性示蹤劑開始倒計時——城主府在假牙里裝了定位器。

“還剩十七分鐘。“寧靜拆開助聽器，用電子元件改裝成信號干擾器，“要趕在追兵前打開閥門。“

九洲城的偵察車從酸雨幕布中浮現時，林堯正跪在教堂彩窗前。他用齒輪敲擊琉璃碎片，聲波頻率逐漸逼近7Hz——父親設定的共振閾值。

“找到兩只小老鼠。“偵察隊長“夜梟“舉起弩箭，箭簇綁著白大褂派的神經毒素瓶，“城主有令：活捉7號實驗體。“

林堯突然掀開偽裝成地磚的金屬板——那是用焚化爐鐵水澆鑄的共鳴箱。當箭矢破空的瞬間，他將鈦合金假牙拋向空中，教堂穹頂的銅鐘突然自鳴！

“當——“

7Hz的共振波在銅鐘與假牙間激蕩，夜梟的弩箭詭異地拐彎，釘入自己的左肩。毒素擴散的剎那，林堯已經沖進地下通道，將最后三顆假牙按進閥門凹槽。

齒輪咬合的轟鳴中，寧靜的后背紋路突然發光。金屬顆粒順著血管流向心臟，在皮膚表面凸起父親的手寫體——

清除計劃倒計時：7天

閥門后的密室堆滿胚胎冷凍艙，艙體標簽清一色標注“7號樣本“。林堯砸開最近的艙蓋，寒氣中浮現的面容讓他窒息——那是個與他相貌完全相同的少年，胸口烙著“廢棄品“的鋼印。

父親的全息影像在此時啟動，疲憊的聲音回蕩在密室：

“堯堯，當你看到這段記錄時，我設計的生物鐘應該剛好走完二十七年。楚原篡改了基因篩選數據，把免疫者污蔑為變異體……真正的清除對象是未能覺醒自愈能力的普通人。“

影像突然閃爍，楚原的獰笑切入畫面：“感謝你打開保險庫，現在整個臨城的地下管網都充滿神經毒氣。猜猜看，是‘竊能者’的骨灰漂亮，還是九百萬具尸體堆成的京觀更壯觀？“

寧靜突然劇烈咳嗽，她的金屬紋路正將毒氣濃度數據投射到視網膜上：“7分鐘，毒氣就會抵達貧民窟。“

林堯攥緊那枚刻字的鈦合金假牙，在焚化爐的余溫中露出冷笑：“該讓城主嘗嘗自己造的孽了。“他扯斷冷凍艙的液氮管，寒氣順著管網逆流——毒氣將在超低溫中凝結成致命的冰刃。

教堂鐘聲再次響起，這次是為整個臨城敲響的喪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