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堯的指節敲在青銅臺面上，金屬碰撞聲在陰冷的倉庫里格外刺耳。六個貼著“強酸危險“標簽的鐵罐被推到了臺面中央，罐體表面凝結的水珠沿著戰前工業標準編號滾落。

“這是最后一批。“他盯著主簿藏在防毒面罩后的眼睛，“按契約該給我們二十個貢獻點。“

戴著鹿皮手套的手突然按住最右側的罐子。主簿掀開面罩露出青灰色的臉，嘴角法令紋深得像用酸液蝕刻出來的：“最近變異鼴鼠膽囊的市價漲了三倍，倉儲費要漲到七罐。“

潮濕的穿堂風掠過貨架間隙，吹動墻面上結滿銹斑的計量表。老墨突然咳嗽起來，左手扶著貨架，右手食指在銹層上劃出三道平行的刻痕——那是他們約定的危險信號。貨架后方傳來鐵器拖地的聲響，六個穿著鉛圍裙的守衛從陰影里顯出身形，他們腰間的玻璃瓶里泡著某種節肢動物的復眼。

“您看這樣如何。“林堯解下腰間皮囊，三支試管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熒光綠，“垂死母蟲的體液，藥效比普通蟲酸強三倍。“

主簿的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當啷一聲，試管被掃進鉛盒。主簿轉身時，老墨注意到他后頸有道新鮮的灼傷，結痂邊緣泛著雪原商隊防凍劑特有的靛藍色。

“明天日落前把膽囊送來。“主簿的聲音像生銹的齒輪在碾磨。

寧靜突然踉蹌著撞向最近的守衛，菌絲從她袖口鉆入對方佩刀的皮質刀鞘。那柄用駱駝肋骨磨制的彎刀突然滲出暗紅黏液，刀柄上雕刻的九瓣蓮花開始片片剝落。

“大人！您的手！“守衛突然尖叫著甩開佩刀。主簿的鹿皮手套正在融化，腐爛的甜腥味彌漫開來。十米外的貨架頂上，一只輻射蟑螂抖動著剛沾染菌絲的觸須。

夜色降臨時，林堯蹲在蒸汽機車底盤下檢查壓力閥。寧靜的指尖在銹蝕的金屬表面游走，菌絲沿著焊縫滲入每一個鉚釘孔。

“管理員左臂的凍瘡。“老墨把齒輪扳手扔進工具箱，金屬碰撞聲里混著加密的摩斯碼，“雪原商隊用乙二醇當抗凍劑，會誘發指節性皮炎。“

車燈突然亮起，照亮倉庫管理員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人正用鐵鉤扒拉著他們白天上交的蟲酸罐，防輻射服袖口露出布滿紫色斑點的皮膚。

“仙人掌汁混合沙蜥膽汁的仿制品能維持四十八小時酸性。“林堯擦拭著沾滿油污的鎢鋼懷表，“等他們發現藥效減退...“

寧靜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菌絲在表盤上組成三個扭曲的單詞：孢子追蹤成功。月光穿過頂棚的破洞，照在她耳后新生的金屬紋路上，那些紋路正在模擬倉庫管理員的心跳頻率。

次日清晨，當主簿的馬車碾過鋪滿石英砂的街道時，整座城市都聽到了那聲非人的慘叫。被菌絲感染的佩刀在黎明時分徹底液化，連帶腐蝕了整座檢疫倉庫的青銅門栓。三十罐珍貴的逆變異菌株培養液正順著排水溝流向血肉沼澤，沿途的哭墻藤蔓發出歡快的嗚咽。

在蒸汽機車的檢修艙里，老墨正在用駱駝毛刷清理磁暴甲蟲的鞘翅。通風管道傳來細微的爆裂聲，像是某種節肢動物在火中掙扎。

“是鎢合金燃燒的味道。“林堯把最后一塊耐酸膠墊塞進齒輪箱，“雪原商隊想銷毀證據。“

寧靜突然劇烈顫抖，菌絲從她耳后的金屬紋路里噴涌而出，在艙壁上組成一幅動態畫面：戴著防毒面罩的倉庫管理員正在焚燒間掙扎，他的左臂皮膚像融化的蠟燭般脫落，露出靛藍色的骨骼。

“乙二醇中毒晚期癥狀。“白露將顯微鏡下的載玻片推給眾人看，玻片上的血液樣本里游動著雪原商隊特有的抗凍蛋白，“他們在每個環節都安排了人。“

檢修艙的門突然被撞開，六個持矛衛兵魚貫而入。為首的疤臉男人用矛尖挑起工作臺上的聲波驅蟲器殘骸：“司獄大人請各位去喝杯茶。“

林堯的脊椎發出輕微的金屬摩擦聲，藏在袖口的蟑螂殼匕首已經彈出三厘米。寧靜突然按住他的手腕，菌絲在兩人皮膚接觸處快速編織出一段加密信息：跟蹤孢子已抵達城主書房。

“正好我帶了新研制的強心苷。“白露將注射器放進鉛盒時，故意讓衛兵看見盒蓋上蝕刻的元老會徽章，“聽說司獄大人最近失眠？“

去往地牢的路上，老墨注意到街道兩側新增了三十七個監控銅管。當隊伍經過第七個十字路口時，寧靜的瞳孔突然變成菌絲狀的網狀結構——某個銅管里正滲出雪原商隊防凍劑特有的甜腥味。

在地牢最深處的審訊室里，司獄把玩著那個被燒變形的聲波驅蟲器。鑲嵌在墻面的哭墻藤蔓正在吸收所有聲波，連呼吸聲都被吞噬得干干凈凈。

“三個月前九洲城的運輸隊遇襲。“司獄的金屬義齒碰撞出火星，“現場留下了同樣的頻率調節器。“

林堯的視線掃過對方領口，那里別著枚生銹的齒輪胸針——正是煤鋼聯處決隊的標志。他突然露出少年人特有的靦腆笑容：“大人應該見過真正的戰前聲波武器吧？“

檢修艙的某個暗格里，被拆卸的驅蟲器核心部件正在自動重組。老墨昨夜更換的磁暴甲蟲鞘翅開始共振，頻率精準對應著地牢墻體內埋設的蒸汽管道。

當第一聲爆炸從城市東側傳來時，司獄的瞳孔里映出了林堯脊椎泛起的金屬光澤。哭墻藤蔓突然集體嘔吐，積蓄了三個月的聲波能量化作颶風掀翻屋頂。等煙塵散盡時，眾人發現地牢外墻的裂縫里卡著半具焦尸——那人的防凍面罩內側刻著九洲城的蓮花徽記。

“看來有人想滅口。“老墨撿起半片燒焦的衣角，布料上殘留的防凍劑正在腐蝕他的皮手套，“雪原商隊的制式冬裝。“

寧靜的菌絲突然指向東南方，眾人在那個方向的天空看到了七個正在墜落的火球——那是他們停放在機械墳場的蒸汽機車，此刻正在用自毀程序焚燒某個試圖潛入的間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