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渭城，言安不僅在每日點卯上恢復了日常光景，在生活上同樣恢復了日常光景。

巳時準點在公署點卯，眼下巳時剛過，午時一到他人就離開了東司駐地。

騎上白馬剛剛好在午時一刻來到富春樓。

不管有事沒事，只要人在渭城，他言則成的生活里必須要有——

吃吃喝喝，聽曲賞舞

眼下，言安還沒從馬上下來，富春樓一樓掌柜便已帶著一眾小廝迎到了腳邊。

一樓掌柜滿臉笑容，堆出來的褶子比以前至少多三分：“言大人您來了！”

“今兒個一早就聽樓里的鵲兒叫，原來是言大人您會來！”

言安根本是被一樓掌柜和幾個小廝給簇擁著進樓的。

“言大人您請上五樓?！?

“小心腳下樓梯……”

言安：“……”

他倒不是不能理解一樓掌柜態度變化的方向是謹小而慎微，小意且心畏。

只是難免有那么一丁點的無奈。

好在，言安向來不在意外界看法，他深知，世人多愚昧。

剛上五樓，小廝才領著言安到雅室附近，便有一個下人忽然快步過來相邀。

不是熟悉的面孔。

但有一種很熟悉的……味道，也不能說是氣息，是跟同一批人當差當久了會自然而然有一種同樣味道。

果然，他是七公主呂瑜的人。

…………

已是第三次在富春樓見到呂瑜，時下，言安最先留意到的呂瑜又換了穿搭風格。

一身廣袖留仙裙，顏色華麗無比，偏在大無腦的呂瑜身上可謂相得益彰，看起來頗有風華。

應當說，她把廣袖留仙裙撐到了一個過于立體反而真飄飄欲仙的維度。

特別是眼下，呂瑜起身迎接言安走的這兩步，行走之間仿若直欲登仙。

衣袂飄飄，晃得令人不想挪開目光。

眼瞅言安不住上下打量自己，呂瑜不由低頭四顧，只一眼，目光已受阻，便只好收回目光，她心中正狐疑不定。

卻見言安抱拳一禮：“在下見過懷瑾殿下?！?

“則成無需多禮。”呂瑜將狐疑拋到了腦后，忙伸手虛托，轉而又問，“不知則成可有安排，不如一同用膳？”

言安坦言：“實在不巧，已經約了人，畢竟仍有公務在身?！?

時至今日，他也沒跟七公主吃過飯，最初也不過是呂瑜自己喝了一杯酒。

他連茶都沒喝上一口。

呂瑜并不意外，請言安入座后，她先是舉杯隔桌敬言安：“則成此次整飭江湖一路勞頓，敬你。”

言安：“……”

經典七公主開場操作，他都快習慣了。

好在呂瑜只管自己敬自己的，無需言安跟著提一杯。

而且，呂瑜話鋒轉得很快：“初次行走江湖，有沒有碰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有?！毖园蚕攵紱]想，直言回答，“江湖勢力只知仰慕渭城的繁華，但不識天恩，該馬踏江湖了?！?

呂瑜：“……”

不是，江湖的趣事不該是什么俠骨柔情、俠肝義膽、劫富濟貧、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么？

怎么就是該馬踏江湖了。

眼見呂瑜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言安只好勉為其難的接過話題：“公主知不知道為什么大家看我的眼光變了？”

呂瑜：“呃……”

現在好了，她是真支吾上了。

然而，呂瑜雖然特意偏過頭，不愿直視言安，但余光里仍能看到言安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心生不忍，只好實話實說：“一些不符合真相的謠言流傳得有點……有點泛濫?！?

她簡略說了說過程，最后才補充關鍵：“比如，坊間盛傳當年可能是欽天監眼花了，不是武星臨世，是殺星臨世。”

雖然從富春樓一樓掌柜的態度變化中能品出一二，但被安上的竟是‘殺星’名號，言安仍不免嘆氣。

他為人溫良敦厚、明德惟馨、深藏若虛、不矜不伐，只順便殺過幾個命徹底爛掉了的不知名選手……

念及此，言安再嘆：“武衛誰不知道我言則成心善，見不得抄家滅族的事……”

一應國公、侯爵、巨賈、富商被抄家滅族時，他別說沾邊，都沒去看過一眼。

他咬牙切齒：“實在渭城民眾欺我弱小！”

“對！”呂瑜立時深表認同，萬分懇切的說，“坊間謠傳委實過分，則成如此溫潤君子，與殺星根本毫無關系?！?

言安點頭。

由于時間不早，言安沒多啰嗦，主動提到正事：“公主這次找我，有什么吩咐。”

聞聽此言，呂瑜搖搖頭，很正經的回答：“只是得知則成來了富春樓，月余不見，故而請來一敘?！?

言安連忙似模似樣的表態附和：“多謝公主抬愛。”

見狀，呂瑜小手一揮，沒有多說。

只稍作停頓，呂瑜臉色肅然了些，正色道：“如今的渭城不比往日，則成你行事需得謹慎。”

言安適時表達疑惑：“哦？”

呂瑜本就是打算告知言安具體信息，自是沒有任何遲疑，和盤托出：“半步武神是太子殿下的人?！?

“據傳，太子殿下一直想要建立一個全新的機構，同樣全員武者，但不局限在國都?！?

沒等呂瑜說完，言安已然下意識反應：“錦衣武衛？”

這個說法讓呂瑜不禁點頭：“很形象，不過職責會簡單許多，可能是向天下展現統治力。”

“也就是說目標會很遠大？”言安順著話頭追問了一句，他心中早有一些推測。

因為站在他的角度，當今皇帝和太子都已表露一定的野心，不是那種普普通通的安于現狀的守成君王。

迎著言安的好奇，呂瑜沉吟著回答：“聽起來似乎應當如此，可天下安定，沒有需要征服的目標……”

“不過，我沒聽到什么消息，也沒法確定?！?

她沒隱瞞。

看到呂瑜的反應，言安反倒更確定了自己的某個推測。

大呂的確征服了天下，但世界頗為遼闊，有一些大呂鞭長莫及的邊陲小國。

當然，去征服這些邊陲小國不僅沒回報，也展現不了帝國強盛。

因為這些小國早已連年納貢稱臣。

如果當今大呂皇帝和儲君太子想要表露雄心，目標只會是無盡海域。

據言安所知，自中原大地有史以來，幾乎每個征服了天下的王朝都有過征服無盡海域的心思。

盡管無盡海域至今也只有原始的部落生態，并且人煙稀少，但，物產相當豐富。

言安也看到過大呂本朝的史書有記載曰……“海產之豐，遠超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