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火車站矗立在月光之中,尚未消散的蒸汽于高空縹緲。
鐵軌上停放著結(jié)束運營的火車,紅白相間的火車車廂,如同白紙上渲染著血,車頭鑲嵌的銀制十字架徽章,近乎車燈般明亮。
這是位于奧蘭登市中心的國王十字車站。
作為主打廉價的運輸中心,承擔(dān)著奧蘭登七成左右的客運和貿(mào)易壓力。
所以,即使是深夜。
火車站的售票口依舊亮著一盞煤油燈,還有售票員正在工作。
提著行李的奧蘭登市民排隊買票,一個個進(jìn)入車站。
而隨著售票進(jìn)入尾聲。
一列火車從車站中駛出,冒著滾滾蒸汽,最后緩緩?fù)?吭谠屡_。
車門打開,市民們陸續(xù)檢票上車。
而在國王十字車站門口,一個衣衫單薄的跛腳女人,正牽著一個神色茫然的小女孩,似乎在等待誰。
女人聽到了最后一列火車駛出的鳴笛聲,不由緊了緊握住小女孩的手,也很是不安。
她們今晚就要離開這里,這個令人厭惡的城市。
但她們過于貧窮,甚至連購買火車票的錢都沒有。
而那個男人說他會準(zhǔn)時帶著錢過來,將她們送上火車。
在不安即將攀升到極致時。
終于。
朦朧的霧氣中,一個魁梧的男人大步朝車站走來。
“抱歉,因為一些事情來遲了。”
西弗看了眼月臺處滾滾的黑煙:“好在沒錯過最后一列火車?!?
“里瑟先生,您沒事吧,身上的血……”
梅菲婭見到西弗來了,粗糙的臉上露出笑容,可隨即她見到西弗風(fēng)衣上的血。
“只是老鼠的血?!?
西弗不在意說著,低頭看向海莉,想要擠出一些笑容,但最后仍舊是淡漠的樣子:“離開這里后,好好讀書。”
他本想說一些走心的話,但想不出來,只好是老生常談。
“可是……先生,媽媽還沒來?!?
海莉牽著梅菲婭的手,抬著那雙湛藍(lán)的眼睛,眼底深處,充斥著擔(dān)憂與茫然。
她還不知道梅麗莎跳河自溺的事,所有人都在騙她,說梅麗莎去了一個遙遠(yuǎn)的地方工作,歸期漫長。
“海莉……”
西弗頓了下,抬手按住海莉的小腦袋,將她的頭發(fā)揉亂:“你的媽媽會回來,你只需要每天坐在家門口等著,像以往等待媽媽工作回來時那樣,嗯,她會來接你?!?
這番只能用來騙孩子的話,似乎讓海莉開心了些。
西弗將兩只錢袋取出,遞給梅菲婭:“這里有500索林,足夠你開個店面維持生計,或者買間公寓出租。一袋金幣,一袋銀幣?!?
西弗之所以來遲,就是去將一部分金幣兌換成了銀幣。
一個殘疾女人帶著一個孩子,若出手全是金幣,在混亂的世道未免過于危險。
“謝謝您,先生?!?
梅菲婭擦了擦眼角,有太多感謝的話一時都說不出來。
“走吧,火車快開了?!?
西弗并不是多言的人,拍了拍梅菲婭的肩膀,將一袋糖果塞給海莉后,便催促著梅菲婭去買票。
火車即將出發(fā)了。
梅菲婭牽著海莉,趕在售票口關(guān)閉前買了車票,走進(jìn)了車站中。
西弗揣著兜站在原地,一直目送梅菲婭和海莉走進(jìn)車站,火車鳴笛駛離月臺,穿梭進(jìn)霧氣中直至消失,才低頭點了根煙,嘶出一片煙氣。
此時。
遠(yuǎn)處的黑暗中,那個人影一直尾隨著西弗,從紐漢區(qū)來到了火車站。
他在暗中目睹了一切,確認(rèn)了西弗偷盜寶石的用途。
在西弗走后,他就派人去追捕了飛貓,雖然飛貓那個狡猾的家伙逃脫了追捕。
但,只要能將西弗·里瑟抓拿歸案,一切就算完美。
“探長,大個子似乎要離開了。”
幽暗的夜色中,傳來銀鈴般清脆的聲音,一只黑貓近乎憑空般出現(xiàn),跳躍到了埃德加的肩頭。
“你來了……但這似乎并不歸屬協(xié)會的管理范疇。”
埃德加探長對于黑貓的到來并不驚訝,只是低聲說著。
“西弗·里瑟,一個憎恨著社會架構(gòu)的狂人?!?
“暴力、酗酒、毆打、謀殺……”
“病癥感染高危群體,應(yīng)當(dāng)由守夜人協(xié)會提前進(jìn)行監(jiān)管。”
黑貓?zhí)蝮轮堊ι辖z綢般的烏黑毛發(fā),深邃的綠色瞳孔如同鬼火般晃動。
“好吧,我明白?!?
“但這里地形寬闊,并不適合抓捕。”
埃德加如是說著,見西弗即將走遠(yuǎn),便壓低帽子跟隨了出去。
當(dāng)他走入黯淡的月光中時……那只黑貓已如陰影般消失不見。
……
在送走梅菲婭和海莉后。
西弗抽著煙,一路來到了東城區(qū)的水手酒館。
這間酒館門面并不大,門扉外棕色的油漆早已斑駁脫落,粘贅著許多早已空洞的蝸牛殼,開裂縫隙中長出雜草。
但作為東城區(qū)最為物美價廉的酒館,營業(yè)十幾年來,這里都是東城區(qū)的貧民與工人買醉的最佳選擇。
西弗拇指和食指捏著煙,吐出一團煙霧,推門走進(jìn)酒館,吐出的煙霧也隨之飄進(jìn)酒館,卻是對這間小酒館的空氣質(zhì)量沒有一點影響。
這里幾乎就是一只大煙囪,東城區(qū)的居民們圍坐在木桌邊抽煙喝酒,指甲縫中嵌著煙灰和黑色污垢。
雖然這間酒館的衛(wèi)生條件堪憂,屬于貴族階層呼吸一口空氣就會肺結(jié)核的程度,但也是無產(chǎn)階級唯一的消遣方式。
西弗是一個人來的,沒有什么酒友,徑直走到吧臺邊坐下。
“老樣子么?”
見到西弗來了,酒館老板,曾經(jīng)是遠(yuǎn)洋水手的老比利,以嘶啞的聲音說著,嘴里也叼著一只老舊煙斗。
“老樣子?!?
西弗將一枚先令拍在吧臺上。
老比利很快從酒桶中給他倒了一杯麥芽酒,雖然制作工藝粗劣,但烈度不亞于那些好酒,以及一盤火腿和奶酪作為下酒菜。
西弗是水手酒館的常客了,幾乎每晚都會來,沒有缺席過。
與此時吧臺角落中的一個長胡子老頭約翰,還有正徘徊于木桌間偷吃別人下酒菜的皮爾斯,并稱為水手酒館的[鐵三角]。
麥芽酒一杯接一杯下肚。
西弗逐漸有些微醺,以酒精壓抑著那種永存心中的憤怒。
此時。
喝酒的工人們醉意中,就談起了最近很風(fēng)靡于奧蘭登的一個連環(huán)殺手,綽號為[開膛手杰克]的家伙,熱衷于襲擊深夜獨身的女人,用利刃割開羊羔般的肌膚,以某種儀式般的手法開膛破肚……
似乎男人們無論身份階級,酒桌上永恒不變的談資,就是狂人與女人。
西弗靜靜聽著,點了支煙。
開膛手杰克……他在心中重復(fù)起這個血淋淋的綽號。
殺死一個該死的人……
只是感官上的刺激,并無精神方面……
一瞬的失神,西弗舉起酒杯,一口氣灌進(jìn)了喉嚨,胸口如同有火在燒。
他意識到,那種暴力的沖動再次出現(xiàn)了。
“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大好?!?
老比利瞅過來說著,如同礁石般皸裂的黝黑面容上,有些擔(dān)憂。
不過并非是擔(dān)憂什么別的,只是不想西弗因為什么疾病死在他的酒館。
“繼續(xù)倒酒?!?
西弗捂了捂額頭,什么都沒說,將銀幣拍在吧臺上。
鐺啷啷~
有人推門走了進(jìn)來。
那個人穿著亞麻色的外套,攏著風(fēng)衣,戴著一頂深棕色寬邊帽。
從穿著打扮上看,大概與西弗一樣,是這個酒館中為數(shù)不多的匠人,或是別的什么比工人階級寬裕些的從業(yè)者。
男人見到坐在吧臺邊的西弗,徑直走過去,坐在了西弗身邊。
“先生,我們需要詳談?!?
男人側(cè)身盯著西弗,開門見山。
“滾,傻逼?!?
西弗很煩躁,那種難以壓抑的憤怒燃燒著他的大腦,這個階段他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作為人的基本素質(zhì)。
“或許,該換種說法。”
“里瑟先生,你有義務(wù)配合警方調(diào)查?!?
埃德加掀開外套,亮出那枚一角雕刻為皇冠的銀制八芒星劍盾警徽,以及,那柄腰間的左輪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