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猛地關上許愿屋的門，后背緊貼著冰涼的門板。他的呼吸急促，耳邊還回蕩著林小雨電話中最后的尖叫聲。院墻上的那個黑影——那雙發紅的眼睛絕對不屬于人類。

老宅突然安靜得可怕，連窗外的蟲鳴都消失了。蘇牧掏出手機，再次撥打林小雨的號碼，卻只聽到“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的提示音。

“該死！“他一拳砸在墻上，指關節傳來尖銳的疼痛。

茶幾上的契約依然攤開著，“100條人命“幾個字在油燈下泛著詭異的紅光。蘇牧抓起契約想撕碎它，卻發現紙張堅韌異常，連折痕都無法留下。

“沒用的，契約一旦形成就無法銷毀。“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在房間角落響起。

蘇牧猛地轉身，看到一只通體漆黑、只有左耳缺了一角的貓蹲在書架上，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閃閃發亮。更詭異的是，貓的嘴巴在動——是它在說話。

“你...你會說話？“蘇牧結結巴巴地問，大腦已經放棄用常理解釋今天發生的一切。

黑貓輕盈地跳下書架，落在茶幾上，尾巴優雅地卷過油燈。“準確地說，是在你的意識里說話。普通人聽來只是喵喵叫。“它歪頭打量著蘇牧，“夜煞，第七任許愿屋守護靈。你是蘇明遠的孫子？“

“你認識我祖父？“蘇牧蹲下身，與黑貓平視。

“當然，我看著他長大，也看著他...消失。“夜煞的尾巴不安地擺動了一下，“現在許愿屋選擇了你，雖然你看起來毫無準備。“

蘇牧想起閣樓上的日記：“我祖父到底發現了什么？為什么他說許愿屋是連接不同世界的門？“

夜煞的瞳孔縮成一條細線：“看來你已經找到了一些線索。不過現在不是上課的時候——你那位小許愿者有麻煩了。“

林小雨！蘇牧立刻站起身：“她在哪？我必須幫她！“

“冷靜點，新手。“夜煞跳上他的肩膀，爪子輕輕抓著他的衣服，“趙明城是'門徒'組織的人，他們追蹤許愿屋幾百年了。那個女孩被他們盯上，是因為她身上有許愿屋的能量痕跡。“

蘇牧想起剪下林小雨頭發時那股奇異的能量流動：“他們會傷害她嗎？“

“暫時不會。門徒需要活口來追蹤許愿屋的位置。“夜煞的尾巴掃過蘇牧的臉頰，“不過他們派了'窺視者'監視這里，說明已經鎖定這片區域了。“

“就是院墻上那個紅眼睛的東西？“

夜煞點點頭：“低等靈體，但很煩人。好消息是，只要許愿屋不主動開門，他們就找不到確切位置。壞消息是...“它突然豎起耳朵，“有人來了。“

門鈴再次響起。蘇牧透過窗戶看到門口站著兩個穿警服的人，心里一沉。

“別擔心，只是普通警察。“夜煞從他肩上跳下，“去應付他們，我檢查下防御結界。記住，別提起許愿屋的事。“

蘇牧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下表情去開門。兩名警察出示了證件，年長的那位問道：“蘇先生是嗎？我們接到報案，您的一位朋友林小雨失蹤了。她最后通話記錄顯示是打給您的。“

蘇牧的胃部一陣絞痛：“她怎么了？什么時候的事？“

“大約兩小時前。她母親說女兒放學后沒回家，打電話時突然中斷，再打就關機了。“年輕警察記錄著，“您能說說通話內容嗎？“

“她...她說有人在跟蹤她，問我該怎么辦，然后電話就斷了。“蘇牧選擇性地說出部分實情，“我正準備出去找她。“

警察詢問了更多細節，最后留下聯系方式離開了。關上門，蘇牧立刻沖回許愿屋，發現夜煞正用爪子在一塊銅鏡上畫著奇怪的符號。

“我們得找到林小雨！許愿屋能幫忙嗎？“蘇牧急切地問。

夜煞頭也不抬：“理論上可以，但你現在連基本操作都不會。而且每使用一次許愿屋，就會在現實世界留下更大的能量痕跡，吸引更多'門徒'的注意。“

“我不管什么門徒！“蘇牧一拳砸在茶幾上，油燈的火苗猛地竄高，“那女孩是因為我才陷入危險的！“

夜煞終于抬起頭，金色眼睛微微瞇起：“責任感？不錯，比你祖父強。“它跳下茶幾，“好吧，新手教程提前開始。首先，試著感受許愿屋的能量。“

在夜煞的指導下，蘇牧將手放在油燈上方，閉上眼睛。起初什么感覺都沒有，但隨著呼吸逐漸平穩，他感到掌心傳來細微的刺痛感，仿佛有無數細小的電流在皮膚下游走。

“很好，現在想象你與許愿屋是一體的，你能感知每個曾經來過這里的人...“夜煞的聲音變得飄忽。

蘇牧的腦海中突然閃過林小雨哭泣的臉，然后是剪發時那股藍色能量流動的畫面。接著，像電影快進般，他看到一個黑色面包車，林小雨被綁在后座，嘴里塞著布條；車窗外的路牌顯示“青云路“；最后畫面定格在一個廢棄工廠，門口銹跡斑斑的牌子上寫著“紅星機械廠“。

“我看到了！“蘇牧猛地睜開眼睛，“青云路附近的紅星機械廠！“

夜煞驚訝地看著他：“第一次嘗試就能精準定位？你的天賦比你祖父還強。“它甩甩尾巴，“不過別高興太早，你打算怎么救她？單槍匹馬闖進去？“

蘇牧咬著嘴唇思考。直接報警？證據不足，警察不會立刻行動。自己去？無異于送死。他看向茶幾上的契約，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

“如果...如果我使用許愿屋的力量呢？“

夜煞的毛立刻炸了起來：“危險的想法！為自己許愿是絕對禁止的！“

“不是為我，是為林小雨。“蘇牧翻開筆記本，“我想許愿讓她安全回家，代價由我承擔。“

夜煞跳上他的肩膀，用爪子拍他的臉：“你瘋了嗎？你知道代價會是什么？可能是你的眼睛，一只手，甚至十年壽命！“

蘇牧輕輕把黑貓抱下來：“但我必須這么做。這是我的責任。“

夜煞盯著他看了許久，最后嘆了口氣：“固執的人類。好吧，如果你堅持，至少讓我教你如何最小化代價。“它跳到筆記本前，“許愿屋有個規則——愿望越具體，代價越可控。模糊的愿望往往會招致過高的代價。“

蘇牧認真記下這一點，然后開始構思愿望。最終，他在筆記本上寫下：“愿望：林小雨立即從綁架者手中安全脫身，回到家中，且綁架者無法追蹤到許愿屋相關線索。愿意付出的代價：？？？“

令他驚訝的是，筆記本上自動浮現出文字：“可接受代價：1.左眼視力（永久喪失）；2.右手無名指（立即切斷）；3.七年記憶（隨機消除）。“

蘇牧倒吸一口冷氣。每個選擇都令人難以接受。

“看到了嗎？這就是代價。“夜煞冷冷地說，“救一個人，毀掉自己的一部分。“

蘇牧的手指在幾個選項間徘徊，突然靈光一閃：“能不能用其他東西代替？比如...我的收藏品？“他想起自己珍藏的那些限量版漫畫和手辦。

夜煞歪著頭：“有趣的想法。許愿屋確實接受珍視之物作為代價，但價值必須足夠。“它用爪子點了點筆記本，“試試重寫。“

蘇牧重新寫下愿望，并添加：“愿意以全部收藏品（附清單）及未來三年購買收藏品的權利為代價。“

筆記本上的文字變化了：“評估中...收藏品情感價值足夠，但未來權利價值不足。需追加代價：味覺（六個月）。“

“六個月嘗不出味道？可以接受。“蘇牧松了口氣，正準備確認，夜煞卻攔住了他。

“等等，再加一條限制：'綁架者將忘記與林小雨和許愿屋有關的所有記憶'。不然他們還會找上門。“

蘇牧照做后，契約最終成立。他簽下名字的瞬間，油燈的火苗變成了深紫色，整個房間開始輕微震動。一股奇異的力量從油燈流向蘇牧，然后消失在空氣中。

“完成了？“蘇牧問道，卻沒發現自己聲音在發抖。

夜煞點點頭：“去客廳開電視。“

蘇牧快步走到客廳，打開本地新聞臺。女主播正在播報一條突發新聞：“今日傍晚，警方在青云路廢棄的紅星機械廠內發現一名被綁架的女高中生。據稱，女孩突然出現在警方視野中，而綁架者均昏迷不醒且失去相關記憶。女孩除輕微擦傷外無大礙，現已安全回家...“

蘇牧長舒一口氣，癱坐在沙發上。這時，手機響了，是林小雨的號碼。

“蘇先生！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我突然就到家了！那些壞人...他們...“林小雨的聲音既興奮又困惑。

“沒事了，你安全就好。“蘇牧柔聲安慰，“別想太多，好好休息。“

掛斷電話后，蘇牧發現夜煞正蹲在茶幾上盯著他：“感覺如何，新任屋主？“

“有點...空虛？“蘇牧摸摸胸口，“好像少了點什么。“

“那是代價的開始。“夜煞跳上窗臺，“你的收藏品應該已經消失了，至于味覺...“

像是為了驗證黑貓的話，蘇牧走進廚房，抓起一把鹽塞進嘴里——什么味道都沒有，就像嚼沙子。

回到許愿屋，他發現原本放收藏品的柜子果然空空如也，連一張海報都沒留下。更詭異的是，他發現自己已經記不清那些收藏品具體是什么了，只記得它們曾經很重要。

“這就是許愿屋的公平。“夜煞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他腳邊，“你得到一些，就必須失去一些。“

蘇牧剛想說什么，突然一陣劇痛從右手傳來。他低頭一看，無名指上出現了一道血痕，仿佛被無形的刀割過，但皮膚并未破裂。

“怎么回事？我沒選擇切斷手指啊！“他驚恐地問。

夜煞的毛又炸了起來：“契約反噬！有人試圖干擾交易！“它猛地轉向銅鏡，“窺視者加強了！他們在嘗試追蹤能量流向！“

銅鏡上浮現出模糊的畫面：趙明城站在一個昏暗的房間里，周圍跪著幾個穿黑袍的人。他們中間的地面上畫著復雜的符文，正中央放著林小雨的一縷頭發——正是蘇牧剪下的那些。

“他們怎么拿到的？“蘇牧震驚地問。

“顯然那女孩家被搜查了。“夜煞的尾巴焦躁地擺動，“他們在用她的頭發做媒介，試圖反向追蹤許愿屋的位置！“

畫面中，趙明城舉起一把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掌，將血滴在頭發上。符文開始發出紅光，蘇牧右手的疼痛驟然加劇。

“啊！“他跪倒在地，無名指仿佛被烈火灼燒。

夜煞迅速跳到茶幾上，用爪子蘸了油燈里的油，在蘇牧手上畫了個符號。疼痛立刻減輕了，但銅鏡中的畫面卻更加清晰——趙明城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抬頭直視鏡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看得見我們？“蘇牧喘著氣問。

“不，但他感知到了。“夜煞的耳朵貼著頭皮，“我們得加強防護。去閣樓，把你祖父的符紙拿來！“

蘇牧忍著疼痛沖上閣樓，拿來那幾張泛黃的符紙。夜煞叼起一張，跳上門框，將符紙貼在門楣上。符紙接觸木頭的瞬間燃燒起來，但沒留下焦痕，而是融入了木頭中。

“這是阻隔符，能暫時屏蔽他們的追蹤。“夜煞解釋道，又貼了另外幾張在窗戶和墻壁上，“但撐不了多久。門徒有備而來，他們肯定不止這一招。“

蘇牧看著銅鏡中的畫面逐漸模糊消失，右手的疼痛也完全停止了。他疲憊地坐在地上：“他們到底想要什么？“

“控制許愿屋。“夜煞跳回茶幾，“門徒相信集齊七個這樣的'節點'，就能打開'大門'，讓他們崇拜的東西進來。“

“什么東西？“

夜煞的瞳孔縮成一條線：“一些最好永遠被關在外面的東西。“

就在這時，許愿屋的門突然自動打開了一條縫。蘇牧警覺地站起來，卻發現門外不是老宅走廊，而是一條陌生的街道，鵝卵石路面，兩側是歐式建筑，遠處還能看到教堂尖頂。

“這是哪？“他驚訝地問。

夜煞也顯得很困惑：“許愿屋自動開門？這種情況很少見...“它嗅了嗅空氣，“有強烈的愿望波動，來自那個方向。“

蘇牧小心地推開門，走到街道上。寒風撲面而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穿著家里的T恤。街道空無一人，只有遠處一盞煤氣燈下站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走近一看，是個七八歲的亞裔男孩，穿著單薄的衣服，懷里抱著一個破舊的泰迪熊。男孩看到蘇牧，用帶著口音的英語問：“先生，你能幫我找到媽媽嗎？我迷路了...“

蘇牧蹲下身，正想回答，突然注意到男孩手腕上的淤青和衣服上的污漬。更奇怪的是，男孩的泰迪熊眼睛是兩顆紅色的寶石，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許愿屋對受虐兒童特別敏感。“夜煞在他耳邊低語，“這孩子不是普通迷路，他是被拐賣的。“

蘇牧心頭一緊：“你叫什么名字？從哪里來的？“

“李明，從杭州來。“男孩怯生生地說，“媽媽說要帶我來英國玩，但在機場她和叔叔吵架了，叔叔把我帶上另一輛車...我已經三天沒見到媽媽了...“

蘇牧看向夜煞：“我們能幫他嗎？“

黑貓嘆了口氣：“又一個救世主。隨你吧，但記住代價。“

蘇牧牽著男孩的手回到許愿屋。進門的一瞬間，男孩驚訝地睜大眼睛：“這里變大了！剛才只是個小電話亭！“

“許愿屋會以不同形態出現在需要的人面前。“夜煞解釋道，“顯然這孩子看到的是倫敦街頭的紅色電話亭。“

蘇牧讓男孩坐在太師椅上，倒了一杯熱茶給他——茶具不知何時自動出現在茶幾上。他翻開筆記本，果然新的一頁已經浮現文字：“李明，8歲，愿望：回到母親身邊。可接受代價：1.泰迪熊（唯一財產）；2.未來身高（減少5cm）；3.部分童年記憶。“

男孩看到這些選項后，緊緊抱住泰迪熊：“這是爸爸給我的最后禮物...他去世了...“眼淚在他眼眶里打轉。

蘇牧心頭一軟，看向夜煞：“有沒有其他選擇？“

夜煞思考片刻：“可以嘗試復合代價。比如泰迪熊加一些別的小東西。“它用爪子點了點筆記本，“試試加上'未來一周的快樂情緒'。“

蘇牧照做后，契約成立了。男孩不舍地親吻了泰迪熊，然后把它放在茶幾上。油燈的火苗變成柔和的綠色，包裹住泰迪熊。當火光散去，熊消失了，茶幾上多了一張機票和一本護照。

“明天早上希思羅機場的航班，直飛杭州。“夜煞檢查了文件，“還附贈了警方突襲拐賣團伙的匿名舉報。不錯的交易。“

男孩破涕為笑，撲上來抱住蘇牧：“謝謝你，先生！“

送男孩離開后，蘇牧回到許愿屋，發現夜煞正嚴肅地看著他：“兩筆交易間隔太近了，能量波動會像燈塔一樣明顯。門徒肯定已經察覺到了。“

仿佛印證它的話，整座老宅突然震動了一下，墻上的符紙有一張燃燒起來，化為灰燼。

“他們來了。“夜煞的毛全部豎起，“比預計的還快！“

蘇牧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我們該怎么辦？“

夜煞跳上他的肩膀：“跑！許愿屋現在必須移動！握住油燈，想著'安全的地方'！“

蘇牧抓起油燈，閉上眼睛。他聽到外面傳來刺耳的刮擦聲，像是無數爪子在抓撓墻壁。老宅的震動越來越劇烈，墻上的照片紛紛墜落。

“快想！“夜煞在他耳邊尖叫。

蘇牧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小時候和母親去過的海邊小木屋，那是他記憶中最寧靜的地方。

油燈突然變得滾燙，蘇牧忍不住叫出聲。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陌生的木質房間里，窗外傳來海浪的聲音。

“我們...成功了？“他喘著氣問。

夜煞從他肩上跳下，檢查了一圈：“暫時安全。這里是哪？“

“我小時候住過的海邊小屋。“蘇牧走向窗戶，看到月光下的海面，“在青島附近，早就廢棄了。“

夜煞點點頭：“不錯的選址。許愿屋會在這里停留一段時間，直到追蹤減弱。“它突然豎起耳朵，“等等，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蘇牧低頭一看，發現除了油燈外，他還無意中抓起了那本筆記本。此刻，筆記本正自動翻到新的一頁，上面浮現出鮮紅的文字：

“警告：門徒已啟動七重儀式。第一重封印解除。剩余時間：6天23小時59分。“

文字下方，是一個倒計時數字，正在一秒一秒地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