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劉灞橋從帶回家的那些“稀缺物資”里，精心挑選了幾樣東西。

不能太惹眼，得是市面上緊俏，但來路又能編得過去的。

最后，他挑出了幾匹上好的E國呢絨，料子光滑厚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

幾罐M國產的咖啡，那玩意兒金貴，洋人跟一些時髦的國人都好這口；

還有幾盒D國進口的特效藥，這可是硬通貨，關鍵時刻能救命，自然也就能換大錢。

這些東西，說是哪個不長眼的親戚從國外捎帶回來，急著用錢才低價處理，勉強能糊弄過去。

他沒打算親自出面。

他精心思考了一番，最終想到了一個人，一個遠房表舅，叫德順。

這表舅老實巴交，在城南開了個半死不活的雜貨鋪，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記得去年冬天，德順表舅家里娃娃病了，沒錢抓藥，是劉灞橋塞幫了他；前年那會兒，雜貨鋪差點關門，又是劉灞橋從自己的津貼里勻出一部分，幫他度過難關。

這樣的人，靠得住，也欠著人情債，正合適。

劉灞橋換上一身灰布長衫，頭上戴了頂普通的氈帽，又刻意將腰弓了幾分，活像個市井走街串巷的小商販。

他對著鏡子照了照，連自己都快認不出來了。

這副打扮，就算遇上熟人，十有八九也認不出來。

“媽，我出去一趟，晚飯前回來。”劉灞橋朝堂屋喊了一聲。

“去哪啊？”劉張氏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去城南找個朋友，有點事。”

“早點回來，我給了燉了湯。”

“知道了，媽！”

出了家門，劉灞橋立刻調整了步態，肩膀微微向前傾，步伐也比平日慢了兩拍。

眼神不再是那種特務處副隊長的銳利，而是躲閃著，仿佛畏懼著什么。

他在路過小巷拐角處時，突然停下腳步，假裝系鞋帶，趁機回頭掃視后方。一個老婦人拄著拐杖慢吞吞地走著，兩個小孩在巷口追逐打鬧，沒有可疑人影。

這段時間他可是特務處的紅人，誰知道有沒有眼睛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一個不小心，今天的行動就會變成明天的麻煩。

劉灞橋提著一個掉了幾根線的布包，故意選了幾條人少的小巷，七拐八繞地來到德順表舅的雜貨鋪。

門前掛著幾串干癟的紅辣椒和一把看著能掃墓的舊掃帚，櫥窗里的糖果罐上積著一層薄灰，里面的餅干估計比他穿越前的古董還要老。鋪子里冷冷清清，只有德順表舅一個人坐在柜臺后。

劉灞橋推門而入，頭頂鈴鐺發出一聲尖銳的“叮鈴”，差點沒把打瞌睡的德順表舅嚇得滾下椅子。

“表舅。”

德順表舅眨了眨惺忪的睡眼，一臉茫然地盯著劉灞橋看了好幾秒，才恍然大悟。

“哎喲，灞橋啊？怎么把自己打扮成這樣？差點沒認出來。”德順表舅站起身，四下張望了一番，壓低聲音問道：“你這是……有什么事啊？”

劉灞橋樂了：“表舅，您這鋪子冷清得都能聽見灰塵落地了。”

“哎，別提了。”德順表舅拍了拍柜臺上的灰，一臉愁容，“這破鋪子快揭不開鍋了。今天從早到現在，就賣了兩塊倒霉肥皂，一包鹽。這鹽還是李寡婦賒的，指不定什么時候才能看見錢。”

劉灞橋環顧四周，確定店里沒有其他人，他把門一關，布包往柜臺上一放，這才湊近表舅：“表舅，我來是想請您幫個忙。這事成了，您這鋪子的日子，可就不會這么難過了。”

他壓低聲音，把來意一說，只說是朋友托他處理一批洋貨，自己不方便出面，想請表舅代為走一趟，事成之后，少不了表舅的好處。

德順表舅聽完，眼睛瞪得比元寶還圓，小心翼翼地拉開布包，像是在拆炸彈。

當看清里面的東西時，他倒抽一口涼氣，說話都結巴了：“這…這…洋行的東西？灞橋，這……”

表舅的手指在半空中舞動，想摸又不敢摸，最終還是沒忍住，輕輕碰了下那呢絨料子，跟碰到燙手山芋似的又縮了回來。

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止不住地顫抖，眼睛卻像粘在了那幾罐咖啡上。

劉灞橋注意到表舅的喉結上下滾動，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翹。

“表舅，您就說是您一個遠房侄子，在洋行做事，弄了點內部貨，急等錢用。東西保真，價格可以比市面上便宜兩成，但不賒賬。”

劉灞橋塞給他一張紙條，“這是城西恒通布行方老板的地址。您去找他，就說是我讓您去的，他自然明白。”

這方老板，劉灞橋也是通過之前辦案時的一些線索摸到的。

此人不簡單，有門路，做的生意遠不止綢緞那么簡單。

這種人，最適合消化這批貨。

正因如此，他才是最好的下家。

德順表舅接過紙條，手指微微顫抖。

劉灞橋知道表舅正在做最后的掙扎。

他輕拍表舅的肩膀，故意壓低聲音：“兩成。”

“什么？”

“利潤分您兩成。”劉灞橋看著表舅瞬間亮起的眼睛，知道這拋出去的利潤足夠大了。

“這……這買賣真的沒問題？”表舅小聲問道，但手卻已經在悄悄收攏布包。

“我的買賣，能有問題？”劉灞橋故意挺起胸膛，故作神秘地挑了挑眉毛。

德順表舅咬咬牙，將紙條和布包一起收好。

他抹了一把額頭的汗，點了點頭。

“記住，方老板那人精明得很。他會盤問您，您就按我說的答，不要多嘴。”

德順表舅揣著紙條，提著布包，站起身時腿肚子還有點哆嗦。

他看了看劉灞橋，眼神中既有膽怯，又有幾分躍躍欲試。

“兩成？真的？”他又確認了一遍。

“真的，字都不帶寫的。”劉灞橋笑著點頭，“我劉灞橋說話，一個唾沫一個釘。”

“表舅，我一會就走，抽空會過來一趟的。您不用找我。”

“好的，灞橋。可……可我這心里還是沒底啊……”

“表舅，您就放一百個心，這事準能成。”劉灞橋給德順表舅一個安心的眼神。

表舅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硬著頭皮走出了店門。

看著那個瘦小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劉灞橋暗自點頭。

不知道德順表舅能否順利完成這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