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灞橋嘆了口氣，他摸了摸枕頭底下，那幾根黃魚沉甸甸的，還是這玩意讓人踏實！

不過，這么大咧咧地放在家里，或者存進銀行，目標太大。

萬一……他不敢想下去。

必須想個法子，讓這筆錢“活”起來，讓它能生出更多的錢。

不求發大財，只求有個穩妥的營生，給自己和家人留條后路。

這世道，誰知道明天會怎么樣。

他這個特務處的副隊長，聽著風光，實際上腦袋也是別在褲腰帶上。

想到這里，他心里反而漸漸平靜下來。

怕是沒用的，得行動起來。

龍哥在處里人頭熟，路子廣，這件事，或許可以找他商量商量，探探口風。

對，明天就去找龍哥。

他打定了主意，腦子里開始盤算著如何開口，如何才能讓龍曉云心甘情愿地幫自己這個忙，甚至，一同入伙。

這潭水，一個人趟，風險太大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

劉灞橋找了個由頭，約龍曉云在一家不起眼的小茶館見面。

茶館里面甚是簡陋，幾張掉漆的方桌，配著長條板凳，光線昏暗，客人也稀稀拉拉沒幾個。

兩人揀了個最里頭的角落，伙計端上兩碗茶水。

“龍哥，昨天聽了你和顧長官的話，我這心里就跟貓爪子撓似的，一晚上翻來覆去沒合眼。”劉灞橋先開了口，聲音壓得極低。

龍曉云放下茶碗，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滄桑：“灞橋，不是哥故意嚇唬你。特務處這潭水，深不見底。”

“你這次冒頭太快，功勞大，拿的錢又實在晃眼，處里處外，盯著你的人，能從雞鵝巷排到新街口去。有些人，就盼著你栽跟頭呢。”

“我懂，龍哥。”劉灞橋點了點頭，臉色有些發沉，“那幾根黃魚，還有那幾千法幣，現在揣在懷里，比揣著幾塊烙鐵還燙手。”

“所以我琢磨著，這筆錢不能就這么死放著，得想辦法讓它‘活’起來，也給自己，給家里人留條后路。”

他頓了頓，看著龍曉云，“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讓人連鍋端了，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活起來？”龍曉云眉頭擰成個疙瘩，“你的意思是……？”

“我想……倒騰點小生意。”

劉灞橋說出這幾個字，自己都覺得有些滑稽，一個特務，要去學人家做買賣。

他觀察著龍曉云的反應，“用這筆錢做本，找些看著穩妥，不容易出岔子的門路，錢能生錢。”

“一來讓老娘和曉琴往后的日子能真正踏實下來，不用再提心吊膽。”

“二來，這世道亂得很，將來萬一有個風吹草動，咱們這身皮脫了，也算有個吃飯的營生，不至于餓死街頭。”

龍曉云沉默了好一陣才開口：“灞橋，你這步棋，走得太險了！咱們是干什么的？是特務！特務沾上生意，那就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還嫌不夠刺激，非得再往脖子上套個絞索。”

“賬目一旦不清不楚，被人抓住了尾巴，那可真是萬劫不復，神仙也救不了你！”他語氣沉重，顯然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先例。

劉灞橋心里冷笑：“這話說得好聽，可誰不知道特務處里上上下下哪個不是兩頭吃？特務不沾生意，那天底下就沒幾個干凈的特務了。”

劉灞橋迎著龍曉云的目光，沒有絲毫退縮：“風險大，我知道。可坐吃山空，或者被人惦記著搶走，那更憋屈，更危險。”

“現在風頭是緊，明里暗里都有眼睛盯著。可等這陣風頭過去，手里的錢怕是也貶值得不成樣子了。”

“不如趁著現在，借著倉庫案那檔子事，咱們手里不是也算‘繳獲’了一些人脈和所謂的‘資源’嘛，小心翼翼地探探路，試試水。”

他看著龍曉云，又加了一句：“龍哥，這事兒要是真能成，將來……你那份兒，兄弟我也給你備著。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話可不是說說的。”

龍曉云看著劉灞橋，這小子年紀不大，心思卻比猴都精，膽子更是比天還大。

他眼中的決絕和那份坦誠，讓龍曉云心里那點顧慮也松動了不少。

他一拍劉灞橋的肩膀說道：“行！兄弟我信你這回！你想怎么干，跟我透個底，能搭把手的地方，我龍曉云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是你哥！”

“不過，你小子千萬給我悠著點，想清楚了再落腳，千萬別留下任何首尾。處里那些人，鼻子比狗還靈，眼睛比鷹還尖，你一撅屁股他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我明白，龍哥，這話我記心里了！多謝你！”劉灞橋咧嘴一笑，心里那塊懸著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有個靠得住的兄長在背后撐著，膽氣也壯了不少。

他端起茶碗，對著龍曉云舉了舉：“龍哥，以茶代酒，這事兒就這么定了！”

龍曉云也端起碗，說道：“定了！不過，你小子要是真發了財，可別忘了請哥哥我去狀元樓好好搓一頓，還得是最好的席面！”

“那必須的！到時候別說狀元樓，你想把金陵城里的館子挨個吃遍，兄弟我都包了！”劉灞橋哈哈一笑，壓抑了幾天的郁氣似乎也隨著這笑聲散了不少。

龍曉云抬手在他肩膀上擂了一拳：“你小子，尾巴還沒翹起來，牛皮先吹上天了！行，我等著，不過你可記著，這事兒要是辦砸了，或者露了什么馬腳，哥哥我可不給你收尸，頂多逢年過節給你燒柱香。”

話雖這么說，他眼里的笑意卻多了幾分真切。

“放心吧龍哥，我心里有數。”劉灞橋揉了揉肩膀，臉上的笑容不減，“您就擎好吧！”

有了龍曉云這番話，劉灞橋心里那塊懸著的石頭算是落了一半。

他清楚，龍曉云這是把寶押在了自己身上，這份情誼，他得兜住了。

如果這買賣真能做得安穩，將來龍哥那份，他絕不會少。

談好了事二人話別。

正好過年這幾天特務處也沒什么急事，劉灞橋表面上徹底“宅”了起來。

每日不是陪著老娘和曉琴說笑，就是關在自己小屋里“看書學習”。

偶爾還裝模作樣地跟曉琴討論幾句學校的功課，一副安分守己、努力上進的好青年模樣，完美遵守著顧佳影“低調行事”的囑咐。

暗地里，他卻像只嗅覺靈敏的獵犬，悄悄地行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