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曉云重新舉起相機，對準茶樓門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茶樓門口人來人往，但都不是他們要等的人。錢新杰的聯絡人，或者紅袖，都沒有出現。

“媽的，這老狐貍不會是放咱們鴿子吧？”龍曉云有些不耐煩了。

劉灞橋皺著眉頭，再次舉起望遠鏡，掃視著周圍。

陳方軍已經進去快半小時了，按理說，接頭的人也該到了。

就在這時，又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街對面。

車上下來一個五十歲左右，穿著中山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帶著金絲眼鏡的男人。

他下車后，同樣警惕地觀察了一下四周，然后才不緊不慢地走向聽風閣。

“嗯？”劉灞橋心里咯噔一下。

這個人，看著有些眼熟。

他迅速調整望遠鏡焦距，將鏡頭牢牢鎖定在那人的臉上。

“曉云，快，看這個人！”劉灞橋低聲道。

龍曉云也湊到另一副望遠鏡前。“是他？”龍曉云的聲音帶著驚訝。

劉灞橋飛快地翻開旁邊一本卷宗，里面是特務處收集整理的金陵政府各部門要員的照片和資料。

他手指迅速劃過，停留在其中一頁上。

照片上的人，正是剛剛走進聽風閣的那個中山裝男子！

【趙立春，男，五十一歲，國民政府物資儲備司副司長?！俊拔镔Y儲備司副司長，趙立春？”龍曉云的聲音里滿是難以置信。

這條線，越來越深了。

他放下望遠鏡，揉了揉眼睛，仿佛要確認自己沒看錯那本卷宗，“他娘的，一個管倉庫的副司長，跑這兒來跟憲兵中校喝茶？這唱的是哪一出？”

劉灞橋的心也沉了下去。

憲兵司令部的陳方軍，物資儲備司的趙立春，這兩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物，在這種敏感時期，在這種魚龍混雜的茶樓秘密會面，絕不可能是為了討論茶葉好壞。

“管倉庫的？”劉灞橋眼神銳利，“曉云哥，別小看這倉庫。國府的物資儲備，糧食、布匹、藥品、甚至是一些軍用物資……都歸他們管。這要是跟那份《兵力部署概要》聯系起來……”

龍曉云猛地一拍大腿，臉色也變了：“你是說……他們不光賣情報，還可能在倒賣軍用物資？！”

這可能性讓兩人都感到一陣寒意。

泄露軍事情報已經是通天的大罪，如果再加上倒賣戰略物資，那簡直是把國家的命脈往敵人手里送。望遠鏡里，趙立春的身影消失在茶樓門口。

沒過多久，“觀瀑”包間的窗簾又動了一下。

“他進去了！”一名隊員低聲報告。

里面具體在談什么，他們無從得知，但光是這兩個人的身份湊在一起，就足以說明問題的嚴重性。

事情，似乎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復雜。

劉灞橋和龍曉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安恍?，這事兒太大了，我得馬上報告顧長官！”龍曉云當機立斷，拿起旁邊偽裝成雜貨的電話機，迅速撥了一個內部加密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

“長官，是我，龍曉云，聽風閣這邊有重大發現！陳方軍的接頭人出現了，不是錢新杰的人，也不是那個舞女……是物資儲備司的副司長，趙立春！”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劉灞橋能想象到，即使是顧佳影，聽到這個名字時內心也絕不會平靜。

一個副司長級別的官員牽扯進日諜案，這已經超出了普通案件的范疇。

“知道了?！鳖櫦延暗穆曇魝鱽?，“趙立春的職位非常敏感，牽一發而動全身。你們現在絕對不能輕舉妄動，打草驚蛇?！?

“明白！”

“繼續監視，拍下所有進出人員的照片，記錄時間。他們離開后，你們也立刻撤離，不要留下任何痕跡?！?

顧佳影命令道，“同時，我會讓情報組立刻啟動對趙立春的秘密調查，查他的背景、財務狀況、近期的所有活動。記住，這個消息嚴格控制在三組核心層，一個字都不許多傳出去！”

“是，長官！”龍曉云掛了電話，長出一口氣，臉上帶著幾分凝重，也有一絲莫名的興奮?！澳棠痰?，這回可能真要捅個大簍子了！物資儲備司的副司長啊……這要是查實了，金陵城得震三震?！?

劉灞橋點了點頭，重新拿起望遠鏡。

他知道，從現在開始，他們的每一個動作都必須更加小心謹慎。

對手的級別越高，意味著風險越大，牽扯也越廣。

劉灞橋聳聳肩，重新拿起望遠鏡：“簍子越大，功勞才越大嘛。就是不知道，這水底下還藏著多少魚鱉蝦蟹?！?

兩人不再說話，全神貫注地盯著聽風閣。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觀瀑包間的窗簾再次動了一下。

先是趙立春走了出來，他依舊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整理了一下衣領，左右看了看，然后坐上自己的車，迅速離開。

又過了十幾分鐘，陳方軍才陰沉著臉從茶樓里出來。

他沒有坐來時的那輛福特，而是直接鉆進了一條小巷，很快消失在雜亂的建筑后面。

“走了?！饼垥栽七青赀青暧峙牧藥讖堈掌！拔覀円渤??！?

兩人收拾好東西，迅速離開了雜貨鋪，融入了街道的人流中。

剛回到總部，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一名負責監視紅袖的隊員就匆匆跑了過來。

“龍隊，劉兄弟！”那隊員臉上帶著古怪的神色，“陳方軍離開聽風閣后，沒回憲兵司令部，也沒回家，直接去了城西紅袖那娘們兒的住處！”

“哦？”龍曉云挑眉，“去找姘頭瀉火去了？”

“看著不像。”隊員搖搖頭，“我們的人隔著窗戶看見，陳方軍進去之后，好像在發脾氣，摔了東西，還對著紅袖大吼大叫的，具體說什么聽不清，但看樣子氣得不輕?！薄芭?？”劉灞橋和龍曉云對視一眼。

陳方軍和趙立春的會面剛結束，他就怒氣沖沖地跑去找情婦？這說明什么？

“看來，他和趙副司長的‘茶’，喝得并不舒心啊。”劉灞橋摸了摸下巴，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容，“這就有意思了。是分贓不均？還是……趙副司長給他施加了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