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頭頂沒有顯示詞條，但他這兩天養成的警惕性，讓他多留了個心眼。

不過，他也沒太在意，金陵城這么大，商賈云集，或許只是巧合。

吃飽喝足，他心滿意足地拍了拍滾圓的肚皮，扔下幾塊大洋，在伙計恭敬的目光中，踱出了狀元樓。

他信步在街上閑逛，感受著久違的輕松。

下午，他哼著小曲剛回到宿舍，門就被人猛地推開。

龍曉云一臉焦急地闖了進來。

“灞橋，快走！”

“出什么事了，龍長官？”劉灞橋看他神色不對，心頭一緊。

“審訊室那邊！”龍曉云拉著他就往外跑，“錢新杰那老小子，招的很是順利，我懷疑有貓膩！”

“長官讓你過去看看，有沒有什么法子讓他吐的更多！”

九大隊審訊室陰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和霉味。

劉灞橋和龍曉云趕到時，錢新杰正癱軟在刑訊椅上，臉色慘白如紙，汗水浸透了衣衫，但身上卻沒有明顯的重傷痕跡。

旁邊站著兩個負責審訊的隊員，其中一個正記錄著什么。

龍曉云將記錄遞給劉灞橋。

上面寫著：他主動勾結了陳方軍，利用陳方軍的職權搞煙土，然后又買通陳方軍身邊的人，偷了那份兵力部署概要，想賣給日本人發大財，承認自己是主動投靠日本人。

這供詞聽起來似乎合情合理，把所有罪責都攬到了自己和陳方軍頭上，撇清了與日本官方更深層次的聯系，也弱化了岸田隆一的重要性。

太順了，順利得像是在背書。

劉灞橋走到錢新杰面前，看著他躲閃的眼神：“錢老板，你女兒錢米米，在日本留學多年，她對你的這些‘生意’，一點都不知道？”

錢新杰渾身一顫，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不，不知道，小女只是個學生，她什么都不知道！”

他反應太激烈了。

劉灞橋心中了然，這老狐貍是在丟車保帥，想把女兒摘出去。

“把他女兒帶過來。”劉灞橋對旁邊的隊員說道。

很快，錢米米被帶了進來，她看到父親的慘狀，嚇得花容失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長官饒命！長官饒命啊！我爹是冤枉的！”

就在這時，一個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的隊員走了過來，他叫胡峰，也是九隊的隊員，平時就有些痞氣。

胡峰嘿嘿一笑，伸手就要去捏錢米米的下巴：“喲，這小妞長得還真水靈，在日本待過，肯定很懂事吧？來，跟哥哥說說，你在日本都學了些什么‘本事’？”

錢米米嚇得尖叫一聲，拼命往后縮。

“住手！”劉灞橋厲聲喝道，一把抓住了胡峰的手腕。

胡峰沒想到劉灞橋敢攔他，頓時惱羞成怒：“劉灞橋，你他媽什么意思？老子審犯人，關你屁事！”

“她是嫌犯，不是妓女！審訊要有規矩！”劉灞橋毫不退讓，手上加力。

“規矩？老子就是規矩！”胡峰猛地掙脫，揮拳就向劉灞橋臉上打去。

劉灞橋側身躲過，反手一記擒拿，將胡峰的手臂扭到身后，將他按在墻上。

“你找死！”胡峰疼得齜牙咧嘴，破口大罵。

其他隊員見狀，連忙上來拉架。

“都給我住手！”龍曉云怒喝一聲，臉色鐵青。“像什么樣子！”

胡峰被拉開，兀自不服氣地瞪著劉灞橋：“隊長，這小子護著日本娘們，我看他才有問題！”

劉灞橋整理了一下衣服，冷冷道：“胡峰，別忘了我們的身份！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傳出去丟的是我們特務處的臉！”

“你……”胡峰還想爭辯。

“夠了！”龍曉云打斷他，“都給我滾出去！”

胡峰悻悻地離開，其他隊員也退了出去。

審訊室里只剩下龍曉云、劉灞橋和錢家父女。

龍曉云揉了揉眉心，看向劉灞橋：“灞橋，你剛才……”

“龍長官，我覺得錢新杰的供詞有問題，他可能在保護什么人，或者隱藏更重要的線索。”劉灞橋說道。

“這個錢米米，在日本留學多年，日語流利，對日本很熟悉。她不可能對她父親的事情一無所知。”

“而且，岸田隆一這條線斷了，日本人肯定會想辦法重新建立聯系。錢米米很可能是他們潛在的聯絡對象。”

龍曉云眼神一動：“你的意思是……”

“放長線，釣大魚。”劉灞橋看著驚魂未定的錢米米，“先把她放回去，嚴密監視。看看她會跟什么人接觸，或許能牽出更大的魚。”

龍曉云沉吟片刻。

這確實是個險招，但如果成功，收獲可能遠超預期。

“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需要向顧長官請示。”龍曉云說道。

他走到審訊室外，用內部電話接通了顧佳影的辦公室，將情況和劉灞橋的建議詳細匯報了一遍。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可以。”顧佳影的聲音傳來，依舊清冷，“按劉灞橋說的辦。監控必須嚴密，二十四小時不能間斷，任何異常立刻匯報。錢新杰那邊，繼續審，但注意分寸，別讓他死了。”

“是，長官！”龍曉云放下電話，對劉灞橋點了點頭。

“長官同意了。錢米米暫時釋放，由你帶人負責監控。”

劉灞橋心中一松，點了點頭：“是，龍長官！”

錢米米被帶走后，劉灞橋沒有立刻開始新的審問。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錢新杰面前，目光銳利地審視著他。

錢新杰雖然癱軟在椅子上，但當女兒被帶走時，他那下意識繃緊的身體，以及眼神深處一閃而逝的極度恐慌，都被劉灞橋敏銳地捕捉到了。

這個老狐貍，看似招供，實則最在意的軟肋，還是他的女兒。

劉灞橋走到門口，對守在外面的兩名隊員低聲吩咐了幾句。

很快，隔壁房間隱隱約約傳來了錢米米壓抑的哭泣聲，以及兩個隊員刻意提高音量的對話。

“這小妞細皮嫩肉的，可惜了……”

“是啊，跟她爹一樣都是漢奸，上面下了命令，證據確鑿的，怕是都要送進死牢。”

“嘖嘖，這么年輕漂亮，進了那種地方……”

后面的話語變得模糊，但那意味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