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系統理論下刑法與社會關系研究
- 劉濤
- 2034字
- 2025-05-14 16:24:21
前言
刑法是現代社會整體演進的產物,在“法律與社會”的范式中揭示現代刑法的“品格”,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實踐啟示。然而,現有研究卻只見社會,不見“規范”,忽視了刑法教義學的社會功能,夸大了規范研究與經驗研究的差異。法律系統論通過揭示“規范法學”的社會效用,以外部視角分析法規范的演進,同時探索系統內部運作的邏輯,試圖在法解釋學與社科法學之間展開對話。系統論成為研究刑法與社會關系的新路徑。
系統論新的研究范式主要體現在“自我指涉”與“結構耦合”的概念中。現代社會以“系統/環境”的區分方式吸納外部信息,將環境的復雜性轉化為系統內部元素,系統內部通過再次區分(如規則/個案),最終形成自我指涉。自我指涉的子系統之間互為環境,為現代社會的多元化以及個體自由的豐富提供動力機制。通過系統內部區分形成的“二階觀察”可以避免,但無法消除自我指涉回歸自身的悖論。因此,系統還需要與其他子系統展開外部指涉。系統間并非元素的“互用”,而是通過識別他系統的結構,展開選擇性的借鑒與耦合。自我指涉與結構耦合揭示了各系統間非階層性、非線性以及遞歸性的關系,為理解刑法與社會關系提供了新的框架。
實證化與規范期待結構是現代刑法體系自我指涉的特點。以文字為媒介,現代刑法以“立法與司法”區分呈現。在這一區分的基礎上,為了避免“法律漏洞”,實證化的刑法又以“罪刑法定”原則確立了“文本與解釋”的第二次區分。刑法教義學則成為對解釋予以“解釋”的第三次區分,為系統吸收外部復雜性創造了系統內部的復雜性。犯罪論成為刑法體系的“自我描述”,具有“隱藏”系統自我指涉悖論的功能。規范的“可修改性”也是刑法自我指涉的體現。但是頻繁的刑法修正會損害刑法的自我證成,從而影響系統封閉與開放的平衡。系統論揭示了罪刑法定、刑法教義學與刑法修正的功能及其限度。
實證化也促成了刑法“規范期待”,也就是反事實功能的實現,從而保證了人們在社會交往中必要的最低限度的安全感。因此,刑法不僅是“裁判規范”(自我指涉),也是“行為規范”(外部指涉)。刑法規范性構建在體系“認知能力”的基礎上,是對社會規范的“二階觀察”,也就是說,刑法將社會規范作為“事實”,以內部生成機制識別并重構外部規范。“象征性”立法問題說明刑法的規范期待存在“認知”限度,轉型時期的社會治理“刑法化”并非最優選項。刑法謙抑性體現了系統/環境的區分。
依托實證性與規范性,刑法自我指涉最終以系統的溝通,而非行動者的意志呈現。溝通是刑法自我指涉的基本元素。無論是國內刑罰“積極的一般預防”功能,還是國際刑事司法的演進,無論是“大眾直感”,還是“法官釋法”,都是系統溝通的延續,刑法“客觀性”在溝通模式中被揭示。法院為刑法溝通搭建了制度平臺,成為系統的中心。
自我指涉的同時,刑法與外部展開結構耦合。體系復雜性是結構耦合的前提。“不法與有責”的階層式犯罪論成為典范。與其說刑法與外部環境直接互動,不如說刑法通過自身的體系構建,“創造”系統的外部環境,實現自我指涉與外部指涉融合。法益理論是系統構建自身環境,回應社會變遷的“媒介”。形式解釋與實質解釋反映了結構耦合過程中體系應對外部環境復雜性的兩種運作模式。
刑法解釋的“可接受性”意味著系統與個體意識展開結構耦合。社會無法直接觀察“心靈”,個體“規范意識”的養成以及個體對刑法溝通的促動需通過“語言”媒介產生互聯,使得刑法與個體生命體驗互融。通過分析個體道德意識與刑法的互動、死刑刑事政策以及對“法律認識錯誤”理論在法定犯時代的變遷,能夠進一步證實刑法與個體意識的分離。
刑法與社會其他子系統之間也產生重要的結構耦合。刑法與政治產生憲法以及憲法解釋。在功能分化條件下,“刑法合憲性調控”是社會子系統的“社會規則”、政治憲法與刑法之間規范解釋的互動,而非僅僅通過憲法解釋限制刑法對社會生活的規制。
經濟系統以“支付”和“稀缺性”符碼展開的社會溝通與刑法邏輯存在差異。一方面,刑法能夠對經濟支付活動受到的威脅(如敲詐勒索)予以遏制、恢復,而非替代經濟體系的自我調整能力;另一方面,經濟理性并非萬能,刑法應當通過規范體系的自我構建抵御經濟因素的負面影響。例如在刑事和解中,司法在確認經濟賠償社會功能的同時,應當通過規范解釋,抵御“以錢買罪”現象的蔓延。
在刑法與媒體的互動中,通過對“崔英杰”案件的考察,能夠發現傳媒的敘事與司法規律的沖突。彌合這種沖突不僅在于通過法律“規制”新聞報道,還有賴于刑法體系對個體“法治意識”的及時刺激;相似地,刑法體系也無法直接吸納科技系統的運作邏輯,刑事司法對錯案的認定、對專家證言的“重構”以及對司法鑒定的判斷標準都體現出刑法對科技領域發展成果的“選擇性”借鑒;最后,“社會風險”的認定存在系統差異,寄希望于通過刑法識別并遏制社會諸領域的風險只是幻想。“風險社會”理論誤讀了現代社會的運作機制,也對刑法理論產生了消極影響。破除“風險刑法”迷思,需考察自我指涉的刑法系統制造“風險/危險”區分的決策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