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我怎么會射偏?!(4K)
- 異教手札
- 頌世歧
- 4007字
- 2025-07-08 15:10:17
鐵鉤穿過宰殺后的羊,懸吊在一個特制的木架子上,旁邊的桶里還丟著臟器,血腥味濃郁的令人惡心。
亞特坎長刀劈開空氣,斜向指著獨臂男人的背影,羅素看著他手里的肉,忍著惡心質(zhì)問:
“你……你說你吃的什么肉?”
流矢停下腳步,感到一股鋒芒直刺脊背,隔著獸皮也覺得遍體生寒,只要回答稍有問題,對方恐怕立刻就會揮刀殺了他。
他轉(zhuǎn)過身,胳膊舉起烤的外殼焦脆,還在向下滴著醬料的羊腿,冷淡的說:“當(dāng)然是羊肉,否則還能是什么?”
羅素指了指大桶邊上的衣服,黑白色的女仆裝,冷聲說:“你把莊園的女仆殺了?”
“什么女仆?我只是餓了,餓了就要吃,沒有獵物就要捕獵,這不是很正常嗎?”
流矢歪歪頭,脖子發(fā)出‘咯嘣’的脆響,神情疑惑:“你把她們當(dāng)同類?”
“你在開什么玩笑?抵達三階以太層,將自身完全轉(zhuǎn)化為以太生命并成為某種神話生物后,我們早就不是人了。”
“這些羸弱的,像是血肉囊泡一樣脆弱的生命,根本不配稱作同類。我們與他們的區(qū)別像是人與猴子……不,甚至差別更大,人與螞蟻還差不多,完全就是兩種生命。”
“沒有破開知見障見識真正的世界,永遠都只能算是未開化的猴子,不能稱為同類。”
羅素咬緊牙齒,額頭的血管突突直跳,臉色鐵青,全身的骨頭因過度用力而‘咯嘣’作響,猩紅的以太開始在體表繚繞。
他握著刀柄的手開始滲血,亞特坎長刀鋒利的刀刃被血鍍上一層黑色,緊接著又刻上象征汲血的紅線,表面逸散出朦朧的暗藍色光暈。
氣氛變得冷寂,像是落入屠宰場的冷庫,一柄屠刀正被機器抬起來,將要宰殺牲畜。
“所有人都是這么想的?”他的聲音很平靜,像是機器合成出來,毫無起伏,冷的讓人發(fā)毛:“整個歌瑞爾家族,都是這樣?”
老費說過的那些家族往事,什么榮譽,什么財富和遺產(chǎn)——他其實都沒什么感覺,并不是特別在意,覺得有挺好,沒有也就那樣吧。
至于所謂的詛咒,宿命和先祖,愿意過來解決這些東西,只不過是因為他沒得選。
他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不記得,只能去做這些事情。
唯一最感興趣的其實是和安樂還有老費的交流,那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其實還擁有那么一點東西,不是一無所有。
安樂和老費他們甚至覺得他太過仁慈,和善的過分。
這其實是一種無奈,一種隨性,一種失去目標(biāo)的茫然。
因為失憶,他喪失了過去一直堅持的某些東西,所以顯得沒有個性,沒有主見——那些執(zhí)著的東西,已經(jīng)伴隨記憶一同被消磨的淡化了。
可是流矢這種輕佻的將人視作牲畜的態(tài)度,卻喚起一股怒火。
昔日的同伴怎能淪落成任由宰殺的牲畜?!
如果整個歌瑞爾家族其實都是這種墮落的爛人,那這個家族其實也沒有拯救的必要。
都去死吧。
“……沒有。”流矢搖搖頭:“有些人不接受這種想法,他們甚至甘愿和猴子為伍,我很難理解他們。”
亞特坎長刀緩緩落下,斜指著地面,流矢以為羅素被他說服了,沉默一會,主動邀請:“你也算是個尊貴的客人,要不要一起來吃點?”
“我很少招待別人,莊園里沒幾個人值得我主動請客。”
“不用。”羅素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像是冷酷的鐵像,聲音依舊平淡:“我最后再確認(rèn)一遍,你因為什么而殺死你的妻子?”
獨臂鰥夫指了指屋內(nèi),餐桌前有一具靜坐的枯骨,素白色長裙,頭頂手工編織的花冠,恬靜安詳,美的詭異。
“我喜歡她。”流矢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提及此事,即便是他也覺得懷念:“她像是林地里的小鹿,雀躍的跑跳在綠蔭草地——可是鹿太自由了,我想要這份愛永遠屬于我。”
“所以我吃了她。”
話音未落,腐朽的臺階‘喀拉’碎裂,一道黑影蹬地襲來,高舉緩緩伸長的刀刃,在半空劃出一片幽藍色的光影,向著流矢蓬亂的頭發(fā)正中劈落,直切面門。
流矢早有防備,那一刀斬落卻沒有實感,像是穿透空氣,逸散的以太切裂門楣,余勢不減的劈開屋內(nèi)用餐的長桌,木頭的碎片四處崩散,濺到角落的影子。
獨臂的獵人從影子里出現(xiàn),手里還提著串有烤肉的鐵棍,骯臟的頭發(fā)遮住臉龐,看不清表情。
他隨手將鐵棍斜著插進墻體,身影再度消失,轉(zhuǎn)移到屋外的溝壑旁,不想因為打斗而拆毀自己搭建的房子。
“你太魯莽了。”流矢冷淡的說:“我的眼睛能夠看出來,你現(xiàn)在只是借助過去遺留的力量來狩獵,可是這股力量是有限的,甚至不足以讓你重回三階。”
“等到你把這股力量揮霍干凈,你又會變回凡人。”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不借著這個機會去養(yǎng)傷,趁機穩(wěn)固狀態(tài),迅速重回三階,反而刻意來這里,挑戰(zhàn)你不可能戰(zhàn)勝的敵人?”
回應(yīng)他的只有刀,快到極點的人影一瞬間就掠過平地,踩著拒馬跳躍,像是鷹隼般向著流矢撲擊。
流矢毫無懼色的抬起手,大片大片的深紅色光影在半空中凝聚成‘箭’的形狀,密集的像是一場定格的暴雨,足以將整個屋子附近的平地覆蓋,轟炸數(shù)輪。
“如你所見,我的能力很簡單,不過是射箭。”
他淡淡的說:“可是僅憑射箭,我就可以安穩(wěn)的呆在這里,沒人敢來找我的麻煩,就算是我的父親白鸮也不敢正面和我交鋒。”
“你覺得這是因為什么?”
漫天箭影如急雨般落下,楓林‘簌簌’,枝葉‘噼啪’作響,粗壯的巨木在箭雨中碎裂,炸開的木屑和煙塵讓溝壑旁的樹林變得難以視物。
流矢的身影再度從更遠處的陰影里出現(xiàn),沒有猶豫,右手高舉而后下壓,剩余的深紅色以太箭矢向著煙塵中齊射,而后像是鞭炮般‘轟隆’的炸開,爆裂聲連綿不絕。
可是一道黑影卻從煙塵中出現(xiàn),毫無保留的斬出一刀,猝不及防的流矢險些被直接切開腰腹,身影在瞬間消失,又出現(xiàn)在更遠處的樹梢上。
流矢按住側(cè)腰,以太化的肉體現(xiàn)在卻在止不住的流血,難以動用能力去進行愈合,甚至就連射出箭矢的能力也有些運轉(zhuǎn)不暢。
他認(rèn)得這招。
寂魂。
一切奇跡源自以太,萬般諸法始于靈魂。
直接傳承自那位自稱哲人的圣徒,號稱殉道之下最強的技藝,一刀斬中便可封禁諸法,以太運轉(zhuǎn)遲滯如瀝青滴落,靈魂僵硬難以動彈。
倘若剛剛他被這一刀斬中,恐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俘虜——無法動用能力,在黑劍那種人眼里,恐怕比雞狗也強不了多少。
沒想到這個人過了這么多年,竟然沒有如傳聞里那樣變成失憶的殘廢,而是仍然保留著一部分實力?
既然這樣,他也不能太過輕視對方,必須動用真正的能力了。
流矢之名,可不是靠著這種箭矢組成的可笑小雨而成。
羅素沖破煙塵,站在最高的樹梢向遠處眺望,狼群已在附近待命,等候著他的訊號,耳麥里傳出十三的詢問:“需要幫忙嗎?我這個位置已經(jīng)可以看見他了。”
“不用。”他輕聲說:“一只愚蠢的豪豬而已,犯不上動用那么多人手,你們自己小心點別被波及了。”
“安心啦,土狒狒在我們身邊呢。”
“那就好。”
遠處有一點光芒閃耀,瞬息而至,一支龐大的箭矢宛如導(dǎo)彈般掠過楓林,卻被羅素輕輕一偏頭躲過去,在小屋附近炸開,壕溝、拒馬和整塊平地都被整個掀起來,翻涌的土浪與濃煙一起升騰。
流矢詫異的立刻轉(zhuǎn)移位置,看著自己原先所站立的楓樹被斬斷,轟然傾倒。
怎么回事?
他的箭矢不可能偏移才對?
之前在面對面的時候他已經(jīng)收集了對方以太的特征,那支箭是鎖著目標(biāo)靈魂飛過去的,帶著針對靈魂的毒和詛咒,命中即死。
是靠著某種方式躲過去了?
來不及思考,流矢的身影再度消失,靠著一手以太化借助陰影轉(zhuǎn)移的能力試圖拉扯出安全的距離,防止被對方接近后一刀斬首。
他吹響口哨,一只巨大的獵鷹憑空出現(xiàn),翼展足有十米,從半空帶著驚人的聲勢俯沖而下。
流矢輕輕一跳,躍上獵鷹的背部,而后迅速拉升至高空,單手握住以太凝聚成的深紅色大弓,一個柔美的女性靈魂在背后出現(xiàn),將暗紅的箭矢搭上弓弦。
獨臂怎么射箭?
再找一只手不就好了。
秉承著這樣的思路,流矢在意外斷臂后吞吃了自己的妻子,使其靈魂成為能力的一部分,成為流矢之名的一部分。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羅素冷漠的站在樹木頂端的葉片上,身體在以太的加持下輕的像是一根羽毛,積蓄著力量,等候?qū)Ψ铰冻銎凭`的一瞬間。
他看見暗紅的箭矢瞄準(zhǔn)自己,顏色逐漸從暗紅轉(zhuǎn)為烏黑,帶著令人心悸的詛咒和毒素,流矢將全身的以太都壓在這一招上。
‘咔啪!’整顆大樹被巨力壓垮,彎折,粗壯的樹干像是筷子那樣斷裂,羅素借力向上升起,化作拔地而起的一道黑線,不閃不避,向著流矢直沖而去!
“狂妄!”流矢冷笑著將箭矢對準(zhǔn)極速沖來的黑影,認(rèn)為勝負(fù)已定。
倘若對方繼續(xù)藏身密林,以那種速度說不定尚有機會躲開這一箭。
可是他卻蹬地升天,像是笨重的磚塊那樣升起,甚至連閃躲都沒有,直接沖來!
以這種架勢,他絕無可能再次躲開這一箭!
柔美的女性靈魂松開弓弦,音爆云瞬間擴散,粗壯的烏黑箭矢以勝過聲音的速度破開空氣,從天空向著大地射落,帶著詛咒和毒素朝著敵人飛馳,宛如毒蛇。
贏了!
剛剛松開弓弦,流矢便下達這樣的判斷,以他老練的經(jīng)驗來看,對手在難以變向的高空絕無可能躲開這一箭。
即便不使用能力引導(dǎo)方向,以他的準(zhǔn)度也會必中。
出于謹(jǐn)慎,流矢仍未放松,單手一劃,接管箭矢的控制,做好隨時轉(zhuǎn)向的準(zhǔn)備,避免對手突然橫挪躲開這一箭。
在沒有徹底確認(rèn)獵物死亡之前,提前慶祝絕對是種愚蠢的行為。
作為獵人,流矢可不希望在這種時候因為疏忽而落敗。
毒箭掠過天際,自天穹向著大地射落,速度超越聲音,快的甚至無法被常人看清箭的軌跡。
“死!”流矢咬緊牙齒,手指向下猛壓,指頭變形崩裂,露出白森森的骨刺,一股以太再度加持給箭矢,讓速度再次快上幾分,向著敵人的頭顱射落!
而此刻的敵人甚至沒有躲避的動作,依舊冷著臉提著一柄漆黑的長刀,直愣愣的迎著箭矢飛來!
流矢仿佛已經(jīng)看見敵人被毒箭直接射爆腦袋,貫穿脖頸,撕裂脊柱和內(nèi)臟,而后又被詛咒和毒素腐蝕,最后化作轟然炸碎的漫天灰燼。
“……小丑。”羅素不閃不避,任由箭矢從身邊掠過,像是自大地而起的流星,掠過天際俯沖的巨大獵鷹,帶起漫天的血花。
他沒有猶豫也沒有多話,揮劍斬落獵鷹的頭顱,而后毫不猶豫的揮劍砍斷流矢的右胳膊,再一劍削斷雙腿,又一劍劃破脊背,徒手生生拽著脊柱扯掉,以寂魂之力封鎖所有能力的運轉(zhuǎn)。
等到流矢從驚愕中回神,一股劇痛就先于掙扎反抗的念頭涌出,進而是喪失對身體的控制而產(chǎn)生的巨大空虛感和絕望。
怎么可能會偏?
射了一輩子的箭,這種時候怎么會射偏?
“這怎么可能?”流矢喃喃自語:“這怎么可能啊?”
“……我,我射偏了?”
“我怎么會射偏的?你到底怎么躲開的?!”
羅素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