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杯家族?
羅素一邊朝著小屋走去,一邊思考這個詞代表的東西。
根據老費所說,歌瑞爾家族是在傳到歌瑞爾公爵那一代才更名為歌瑞爾家族。
在歌瑞爾公爵之前,家族的稱號一直是圣杯家族或是騎士家族,傳承加拉哈德與蘭斯洛特這兩個受冊封的圣徒之位。
在公爵繼承家族之前,發生過某種災禍,導致圣杯家族幾乎滅亡,只余下公爵一人。
從歌瑞爾公爵繼任后,他們的家族才變成歌瑞爾家族。
可是,為什么是圣杯家族?
騎士家族可以理解為先祖繼承加拉哈德與蘭斯洛特的名號,受到亞瑟王冊封,所以自稱為騎士家族。
可是圣杯這個東西……指的是哪個圣杯?
是加拉哈德捧起的圣杯?
“不是那個。”
老費果斷的搖頭,狗舌頭甩的口水到處都是:“怎么可能是那個圣杯?要真是那個圣杯,我們至于落魄成這樣嗎?”
“就是和圣杯沾點邊的東西而已,歌瑞爾公爵年輕那會,大伙都喜歡這么吹。”
“什么圣杯家族,什么王者之血,赫菲斯托斯工坊,庫庫爾坎之傳人……總之就是怎么厲害怎么吹,沾點邊就往上面湊。”
“后來青銅之手軍團丟出來一批新生代的天才去歷練,專挑著名頭大的人去切磋。
當時亂的喲,要是真有本事還好,打完之后交個朋友,要是貨不對板……那可就慘嘍。”
“不僅要挨打,打完還得被吊起來抽,抽完還要向全世界公告:此人名不符實。”
“從那之后,這種風氣就斷了。”
“那圣杯這名頭是怎么來的?”
羅素扯掉胳膊上的爛布條,收斂汲血的殘余力量。
“既然敢自稱是圣杯家族,總得有一點相關東西吧?”
老費抬起后腿撓了撓狗脖子,仔細想了想:
“傳說歌瑞爾家族最早的祖先曾經接觸過圣杯里的血液,他自身的血因此出現變化,成為治愈傷勢的萬靈藥與珍貴的儀式素材。”
“他的后代因此受益,每一位歌瑞爾家族出身的圣徒,其鮮血都具有類似的性質。
而普通成員的血雖然比不上圣徒和先祖,也有幾分奇特的效果,因此自稱圣杯家族。”
“不過那都是舊事了,在歌瑞爾公爵之后,這種血反而變成詛咒,每個子嗣都會出現各種精神疾病,出現瘋子的概率很高。”
……血,詛咒,先祖,上一代歌瑞爾公爵?
羅素忽然停步,站在路邊回身望向莊園。
如果歌瑞爾公爵始終只有一任,甚至歌瑞爾家族是從公爵上位之后才變成歌瑞爾家族。
那莊園里那個上一任‘歌瑞爾公爵’是怎么回事?
他忽然意識到,老費的記憶確實缺失了,可是歌瑞爾公爵很巧妙的將一些關鍵的線索隱藏在那些看似不重要的訊息里。
詛咒源自血液,血液源自先祖……那個自稱歌瑞爾公爵的東西,就是詛咒的源頭?
不,應該沒有這么簡單。
莊園里的上一代歌瑞爾公爵頂多是類似眷屬的東西,是巨物伸出的觸須,并非它真實的模樣。
但歌瑞爾詛咒的源頭,必定和家族的先祖有關。
……也不對啊?
老費不是說,家族在公爵那一代已經死的只剩他自己了嗎?
難道還有人幸存?
而且為什么圣杯家族會突然被滅門,變成衰落的歌瑞爾家族?
中間究竟發生過什么事?
是什么東西把一個昔日鼎盛的圣徒家族給毀滅了?
總不能是先祖出什么問題了吧?
好像還真有點可能?
說不定就是先祖出現某些問題,所以詛咒才會順著血脈傳遞,一代代子嗣最終都會被召回這座陰森的莊園,奔向毀滅。
羅素把手伸進內兜,想找出布片看一眼,卻發現衣兜之前被小丑分身割爛了,里面裝的東西也不見蹤影。
不過他已經記住那七個圖畫的模樣,之后可以找個紙重新畫出來。
布片本身只是載體,真正重要的應該是內容,否則小丑不會問他有沒有看過。
這七個圖案:積垢的人皮,懷抱一顆心的骨頭,囚籠里的孩子,王座上死去的君主,穿衣服的老鼠,斬首的劍刃,死去的眾人。
應當就是幕后黑手的儀式關鍵。
可是這些圖畫的含義呢?
該如何理解?
“要是有追蹤線索的能力就好了。”
羅素嘆氣:“先把管家找出來,然后再找到尼奧,把線索拼一拼,估計真相差不多就能湊個大概。”
“現在完全就是無頭蒼蠅,被人牽著鼻子走。”
正在給安樂正骨的白發女孩聞聲抬頭,像是小學生一樣舉起手:“我知道我知道……灰鴨大伯就會這個啊。”
“當年大伯的女兒死了以后,他這些年一直在練這種能力,為的就是確認真相。”
……灰鴨爵士?
羅素沒想到繞了一圈居然又扯回他的舅舅身上。
歌瑞爾家族的破事真是個大圓,總能莫名其妙的繞回來。
如果灰鴨爵士能夠追查線索,他這個外甥完全可以去試試求助?
說不定還能順帶找出殺死歌瑞爾公爵的兇手?
“安娜,你知道灰鴨爵士在哪里嗎?”
·
灰鴨爵士拄著鴨頭手杖,冷眼看著遠處的火光,身后有幾個男人蹲成一圈,看兩個人打牌,無聊的等著老板下達命令。
遠處,無人機蜂群如雨般墜落,巨大的灰色狼群一路狂奔,穿越大理石圓柱,越過陷阱,嚎叫著撕碎那些藏在掩體后的敵人。
號令狼群的男孩蹲在一根石柱的頂端,嚼著肉干,一邊指揮著狼群去清掃道路上的障礙。
呼嘯的北風尚有幾分溫熱,夾雜著麥田燃燒的氣味,途經莊園的正門,又混上硝煙與血的味道。
如此令人生厭。
灰鴨爵士收回目光,任由下屬去替他處理掉那些惱人的鬣狗。
剛剛回到莊園,迎面就受到這種禮遇,這個破地方一點也沒變。
倘若不是有人告訴他,外甥回來了,他恐怕到死都不會再踏入這座莊園。
那些可鄙的遺產就讓他們爭去吧,都是活該下地獄的瘋子,等到真正接手那些東西,才會知道為何歌瑞爾公爵只有一位。
只是可憐他的第一個女兒……
那群瘋子,連年幼的孩子也不肯放過。
“老板,吃完了。”狼孩從石柱上跳下來,指了指自己側腰上干癟的小包,傻笑著朝灰鴨爵士伸手:“給我錢,我要買東西吃。”
灰鴨爵士沉默一會,伸手揉了揉狼孩亂蓬蓬的頭發,安撫道:
“這里沒有商店和餐館,羅慕路斯,稍微忍耐一下,等我忙完之后就帶你去吃飯。”
狼孩仰著臉,不為所動,依舊伸著手,想要拿點什么。
灰鴨爵士只好翻翻衣兜,掏出幾張英鎊遞過去,看著狼孩高興的拿著錢到處跑,很快就把之前換的新衣服弄的又臟又爛。
老人無奈的笑了笑,沒有在意這個插曲。
這孩子過去曾在野外和狼群共同生活,像野獸一樣生存,被撿回文明世界也才幾個月,性子確實怪了一些。
當他的目光瞥見遠處的莊園,那一絲笑意立刻從臉上消失,臉色變得鐵青,表情冷漠。
“老板。”其中一個男人走過來,手長腳長,長得像是一只狒狒,嘴里叼著棒棒糖。
他伸出寬厚的右手,在灰鴨爵士面前攤開,掌心堆著一把灼燙的子彈。
“有幾個老鼠很煩人,一直想狙擊你,要不要我去把他們殺了?”
“不用。”灰鴨爵士淡然的望向遠處的塔樓,報了幾個角度和位置,吩咐道:“十三,把我剛剛報的幾個位置上的老鼠殺了。”
土狒狒是他特意安排在身邊的保鏢,本名叫強巴,老家據說住在青藏高原的西南部,這個人擅長兩手絕活,一是操控一定范圍內的氣流防范狙擊,二是快速構建防御掩體。
正在打牌的其中一個男人站起來,左手拿著牌,右手從兜里掏出來一把硬幣,朝著灰鴨爵士報的方向看了一眼,右手一抖,十幾枚硬幣消失無蹤,發出“砰”的巨響。
極遠處的塔樓炸開十幾道火光,仿佛正面遭受炮擊,灰喉麾下的狙擊手一瞬間就死了大半,只有少數精明的人幸運的活下來。
十三看也不看,坐下繼續出牌:“老鼠跑的還挺快。”
“到我了是吧?”
他看了一眼,狐疑的看向對面的賭徒:“你是不是出千了?”
“沒有。”賭徒笑了笑:“又不賭錢,單純消遣時間,我干嘛要出千?”
一支鴨頭手杖點了點二人之間的地面,灰鴨爵士平淡的說:“該走了,先去做正事。”
“yes,boss!”幾人立刻站的筆直,向著上司行禮。
灰鴨爵士點點頭,提著鴨頭手杖走到大理石主路,隨手將手杖插在地上,打了個響指,看著杖首的鴨嘴自動扭轉,向一個方向傾斜。
他抓起鴨頭手杖,指向那個方向:“走吧,先去那邊看看。”
狼孩歡呼一聲,隨手把英鎊塞進側腰的小包,喚來一只兩米高的巨狼騎著,率先奔向灰鴨爵士所指的方向,為幾人開路。
土狒狒走在隊伍中間,護衛老板灰鴨爵士,身邊是打哈欠的十三和抓著一副牌的賭徒,另外幾個成員持槍分別走在隊伍前面和后面。
攻破前幾道防線之后,再沒有多少阻攔,對方像是知道他們不好惹,沒有繼續送死,頂多時不時騷擾一下。
路過橄欖樹林,一只白色鸮鳥怪叫著掠過低空,灰鴨有些厭惡的指了指,十三立刻心領神會,隨手一枚硬幣射過去,卻什么都沒有命中。
幾片羽毛從半空墜落,像是在告知:‘我知道你回來了。’
灰鴨盯著那幾片羽毛,表情愈發憤怒,眉毛皺成一團,呼吸跟著急促起來。
他當然認識這是誰派出來的東西。
這只白色的鸮鳥是白鸮的信使,也是他之所以被稱為白鸮的原因。
那個卑賤的東西,倫敦下水道出來的老鼠,當年那件事就是他兒子做的。
這絕對是一種挑釁,明知道他回來的目的,所以故意派過來一只鳥來挑釁他。
不知道內情的狼孩跑過來,看了看飼主的表情,以為他不喜歡這個東西,馬上命令狼群原地刨土挖個坑,把羽毛埋了進去。
“鳥壞,老板,好。”狼孩笑的有點傻氣:“老板不喜歡鳥,狼要把鳥吃掉。”
灰鴨收斂怒容,招招手,土狒狒見狀從兜里掏了一把各式各樣的糖果,笑著過去逗狼孩,同時給他解釋老板憤怒的原因。
他們一行人沿著小徑向前走,很快走進一片橄欖樹林,遠處出現幾聲凄厲的慘叫,狼孩撒出去探路的巨狼叼著尸體走出來,丟在鵝卵石小徑上展示。
灰鴨爵士看都沒看,徑直走到橄欖林深處,看著鐵鑄的墓碑,目光掃過保持臨死前痛苦姿態的人像,再難掩飾憤怒。
“我的女兒……我可憐的,受到繆斯垂青的孩子。你,你——爸爸咽不下這口氣,我恨他們,我恨歌瑞爾這個可鄙的家族!”
“這里從來沒有什么榮譽和廉恥,只有可鄙的瘋子,用優雅的儀態掩飾墮落骯臟的內在,是這座莊園害了你,是那些瘋子們合起來殺了你!”
“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我可憐的孩子,你不必擔心,我會殺掉他們所有人!”
老人的胸膛劇烈起伏,呼吸急促,緊抓著鴨頭手杖的雙手因過度用力而顯得骨節分明,鴨頭手杖插進泥土,有些佝僂的腰背也因此挺直。
他仍然記得那個白天。
天氣良好,倫敦久違的出現晴天,他帶著小女兒在泰晤士河畔散步,準備去拜訪幾個很有名氣的醫生,嘗試給小女兒治病。
一則消息打亂了所有的計劃,他寄養在祖父歌瑞爾公爵膝下的長女,在這片骯臟的橄欖樹林遭到侵害,被人殘忍的殺死。
那個可憐的孩子在臨死前被扭斷四肢,拼命的呼救卻無人回應。
灰鴨爵士平復情緒,拔出插在土里的手杖,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橄欖樹林。
“殺了暗地里偷窺的那幾只老鼠。”
“我要為我的女兒復仇。”
“我要殺了白鸮和他的幾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