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喜驚喜驚喜！”
紅綠兩色的球體高高拋起，短暫滯空后墜落，而后小丑再次將其拋起，不斷重復這種循環。
火海尚未熄滅，早已枯死的麥子不知為何還在燃燒，北方的冷風變成熱浪，掀起一層層浪潮的火流。
戰場被局限在寬敞的黑色馬路中央，原先爆炸殘留的坑洞附近。
羅素急促的喘息著，伸手想去擦血，卻發現自己的半張臉都已經被削掉。
牙齦還在出血，連顴骨都裸露在外，艷紅的血液襯得牙齒有一種毫無生機的蒼白。
真是兇狠的敵人。
要不是躲得快，剛剛恐怕被削掉的就不只是側臉的肉，半個腦袋估計都會被切開。
對方的打法極為狡詐，知曉汲血和戮眾這兩項能力的效果，故意不讓本體靠近，只派出分身來送死。
不斷增多的小丑分身同樣騎著獨輪車，圍繞著獵物不間斷的進攻。
它們相互配合，不是削腎就是插眼，甚至還會撒土拋沙……連鞋底都藏著有毒的刀子。
靠著一柄刀來揮斬，應對前面就難以應對后面。
斬了前面的匕首，身后與兩側便會刺來更致命的毒針，甚至還有舉著電鋸來拼刀的小丑。
更過分的是撒土拋沙，土灰里有毒，不能看也不能聞。
只能閉目屏息，靠著耳朵聽聲音來廝殺。
對方又是分身，打的就是以命換傷。
小丑分身一旦受傷就會立刻自爆，不讓他觸發汲血和戮眾——側臉的傷就是為了躲開一連串的爆炸而不慎被削了一刀。
再這樣拖下去，局勢很不利。
獨輪車‘咕吱咕吱’的在鋼索上騎行，以太塑成的鋼索又在半空延伸，漸漸形成復雜的囚籠。
小丑的本體便在一根根鋼索之間穿梭。
它始終不曾靠近目標，只是不斷地改變位置，延伸鋼索，重復著拋接球和創造小丑分身的行為。
像是一場殘忍的表演，作為執行者的小丑指揮著眾多演員將祭品丟到臺上，一點點切割肉體，直至僅剩下一副骨架向著死亡傾倒。
“驚喜驚喜驚喜！”
小丑擲出紅球，揮刀橫斬的少年試圖抽身避開。
一柄刀子趁機從側腰的肋骨間刺入，緊跟著是捅進跟腱的匕首，糊向面部的粉末，高高舉起又猛地砸向顱骨的鐵錘。
羅素“嘎嘣”的咬緊牙齒，身體下意識呼吸，卻聞到一股刺鼻的怪味。
頭腦登時就有些暈眩，身體發軟，倘若不是以太的加持，恐怕當場就要倒地。
毒，空氣里有毒。
粉末在臉龐炸開，鼻腔與眼睛火辣辣的疼痛。
他索性再度屏息，揮刀格開匕首，挑著面前的一個小丑分身丟向空中，忍著肋骨被攪斷的劇痛，回身一個肘擊精準的砸開身后的小丑，借勢讓頭避開鐵錘，肩膀受擊，伴隨骨裂聲，左臂軟趴趴的垂落。
被挑飛的小丑撞上紅球，轟然一聲雙雙炸開，劇烈的爆炸將小丑分身的陣型短暫沖散。
可羅素已經無力突圍。
伏地偷襲的小丑割開了他的左腳跟腱，向后踢蹬的小腿撞上刀刃，險些被直接削斷。
他沒有抱怨，沒有放棄，相信老費和安樂。
在身體完全失衡之前，大腿發力，忍著蹬斷小腿脛骨與腓骨的劇烈疼痛，借力扭身避開匕首，反手捅穿側邊的小丑。
可是他雙腿盡斷，伏地的小丑又一刀直接扎進側腰，橫向一拉、一攪，險些把內臟都給扯出來。
一柄鐵錘再度高高舉起，小丑們絲毫沒有給予任何喘息，立刻攜手再度攻來，妄圖將敵人殘忍殺死。
“砰！”
一顆子彈掠過小丑們的間隙，正中舉著鐵錘的小丑分身，射穿后腦勺，在面門炸開血洞。
安樂毫不猶豫的丟掉清空彈巢的銀白色左輪手槍，強忍著不適與排異感，嘗試隔空施加祝福。
一頂光環在她的頭頂若隱若現，伴隨那份堅決的意志，逐漸變得有幾分清晰。
淡金色的眼瞳立刻開始淌血，緊跟著是陣陣耳鳴，可安樂只是咬住牙齒，低聲讓那些禱告詞從喉舌中涌現，試圖強行完成祝福。
不可以，她決不能在這種時候拖后腿。
就算再怎么難受，再怎么痛苦，也必須忍住，一定要……成功！
羅素未曾睜眼，聞聲將亞特坎長刀側向戳地，借著黑劍增強的硬度，將其當作棍子來撐起身體，猛地一發力，便從傾倒變成向著鐵錘小丑的方向撲去。
子彈上附著的祝福讓小丑出現一瞬間的僵硬，沒有立刻自爆，而羅素便借著這機會，再度搏命。
其余小丑分身冷酷的繼續揮刀，攻向要害，捅穿心臟，攪爛兩腎，釘穿脊骨……
幾乎是一瞬間便借著對方搏命一擊露出的空隙，將其剁成爛肉。
……贏了？
獨輪車驟然停止，小丑抓著一堆小球眺望下面的局勢，一抬手將所有紅色小球都丟出去，砸向持刀捅穿鐵錘小丑的羅素。
以防萬一，補個刀。
可它還是晚了一步。
一股猩紅的以太驟然爆發，被波及到的小丑分身盡數僵硬一瞬，本應落下的兵刃在半空稍稍停頓。
戮眾。
鐵錘小丑的軀體被撕扯成以太，順著漆黑刀刃被瞬間吸走，化作殘破尸骨體表涌動的以太。
羅素咬住捅進喉舌間的刀刃，睜開眼，瞳孔猩紅，透著一種狂怒與殺意，明明已被眾多刀兵捅穿如敗軍之將，下一刻將要死去的卻像是那些卑劣的小丑。
極遠處忽然有一道來自安樂的祝福飛來，在他的頭頂生成赤紅的光環，輝光向著四周發散。
刺入體內的兵刃被祝福所賜下的力量崩斷，排出體外，周圍的小丑跟著被一圈環形氣浪撞開。
藏身屋內準備儀式的安娜趁機投出一根鳥羽，跨越漫長的距離刺入羅素的體內，所有傷口都開始迅速愈合，長出肉芽組織。
“哈哈哈……哈哈哈哈！！！”
羅素大笑，臉上的肉還沒長好，生長的肉芽與裸露的牙齒讓他遠比小丑們還要可怖，猩紅的瞳孔簡直像是地獄的魔鬼。
他呼吸著劇毒的空氣，卻沒有半分不適，那些可怖的傷口也正在不斷地愈合，骨骼正裹上新肉。
小丑們拼盡卑劣的手段也沒能殺死他。
那這一場鬧劇是時候結束了。
汲血已經啟動，來自安樂的祝福更是清除了之前的毒素，全方位的提升抗性，增幅各項能力的效果。
他緊緊盯著半空中的小丑本體，學著它的模樣，獰笑。
殺死一個，便會有下一個，而后是第三個，第四個……直至將所有膽敢出現敵意的生物盡數殺死。
越殺越快，越殺越勇，殺一即是戮眾。
當第一顆人頭脫離脖頸，往后便是萬眾的傾倒。
而現在，第一個祭品出現了。
你準備好去死了嗎？
小丑分身冷漠的再度舉起各種道具，試圖延續之前的戰術，通過相互配合與各種陰毒的偷襲來逐漸磨死敵人。
可是羅素卻看都不看，只是冷漠的站在原地，同半空的小丑本體對視。
“接好了！”
蓄勢已久的老費忽然從火海里躍出，裹著漫天的火浪，宛如海中躍起的鯨魚，向著幾乎布滿公路的幾百個小丑分身殺來。
火的浪潮蓋壓而下，像是毯子似的將所有小丑分身都蒙在一塊，燒的焦爛，卻沒有全部殺死，而是保持半殘的狀態。
獨輪車再度開始順著鋼索攀升，小丑的本體避開席卷而來的火浪，冷漠的看向火中的那只老狗。
原來如此。
難怪之前總覺著有種違和感。
有變數，那只狗不該在這里。
它身上的痕跡也有點熟悉，像是……歌瑞爾？
這條狗身上的以太，這種痕跡，像是歌瑞爾的成果？
那個頑固的子嗣，寧愿主動赴死，將兩個世紀的成果轉移給一條狗，都不愿意對它低頭？
為什么？
不就是吃了幾個人嗎？
難道又是先導會的蠱惑？
真該死，只差一點就能把那個年輕人殺掉，徹底穩固歌瑞爾家族原先的宿命。
只差一點……
火浪還未散去，焦爛的黑色人影便如同閃電般掠過整個戰場，殘暴的收割掉所有的小丑分身，將汲血的加持推向頂峰！
羅素甩刀，右腳前踏，猛然發力，躍上半空的鋼索，狂笑著奔跑，向著敵人靠近。
挨了那么多刀子，現在終于輪到他回合。
全都去死吧！
“驚喜驚喜驚喜！”
小丑伸展雙臂，獨輪車沿著鋼索一路向上攀升，當它抵達頂點的瞬間，一道黑色的影子以更快的速度掠過身側。
“驚喜你媽啊！”
羅素驟然出現在前方，扭身揮刀，黑色刀刃揮出的刀影宛如狂暴的波濤，瞬息便將小丑切得支離破碎。
小丑再也笑不出來。
它笑不出來，別人就要笑了。
羅素笑的唇角撕裂，呼吸著灼熱的空氣，在火海之上踩著鋼索揮刀！
揮刀，再揮刀！
拋棄所有技法，亞特坎長刀殘暴的撕裂小丑的肉體，施以毀滅！
小丑保持則原先的姿勢騎著獨輪車向前滾動，輪胎忽然碎裂，緊跟著身體便崩裂成碎塊。
眾多尸塊向下墜落。
半空里的鋼索伴隨小丑的死亡逐漸消散。
“我會等著你。”
小丑的頭顱在墜落中逐漸破裂，卻仍在發聲：“你逃不開。這是屬于你的宿命，是你誕生的錨點之一，就算是先導會也不能強行斬斷。”
“你會死在這里，像是其他的子嗣一樣，歸向我為汝等制定的結局……”
它凝視著同樣在墜落的羅素，心有不甘。
真可惡啊。
只差一點，只差一點就可以……
一只腳迎面而來，將殘存的頭顱踢碎。
余下的話語伴隨著小丑一起化作灰燼隨風飄逝，卷入升騰的火浪。
馬路兩側的火海還在燃燒，空氣熾熱干燥，少年墜落在路中央，冷漠的收刀，看向遠處的莊園。
他頭頂的光環尚未消散，汲血的加持仍處于頂峰，可就在這種時候，卻有人站在莊園的高塔上，遙遙的向他舉杯邀飲。
“這一杯……”
爵士仰頭，將杯中的血水一飲而盡，唇角揚起笑意：“贊頌我們慈愛的先祖，將一切走向歧路的子嗣，重新擁回懷中。”
淪為宿命的尸骨。
羅素收回目光，自火海中央唯一的道路走向盡頭的小屋。
一招手，火海熄滅，露出焦黑的麥田，空氣里仍然殘留著高溫，冷風卷起灰燼灑向漫天。
一枚黑色的劍刃碎片從灰燼里浮現，飛進少年的掌心。
【寂魂】
一切奇跡源自以太，萬般諸法始于靈魂。
寂魂便是寂法。
以現代游戲的術語來說，寂魂便是給敵人施加沉默效果，導致能力運轉不暢，難以驅使以太。
倘若之前和小丑廝殺的時候，他有寂法之力，就可以強行殺死分身并阻止其自爆，進而啟動汲血，開始屠戮。
咳出血塊和內臟的殘片，羅素深呼吸，聞著濃郁的煙塵味，緩緩吐出一口長氣。
真沒想到，那個尼奧給的東西居然這么重要。
他們只是剛看過一眼，還不知道真實含義是什么，轉眼就有一個三階的小丑找上門。
當時他隔著很遠就看見麥田的火光，后悔著把安樂和安娜留在小屋的決定，一路跑過來，正好撞上小丑。
對方的難纏程度遠勝斥骨，分身無窮無盡，本體還在天上高速移動，打法又極為陰毒。
倘若不是配合足夠默契，安樂、安娜和老費接連出手，創造出合適的機會，讓他得以瞬間逆轉局勢，恐怕他們都會死在那里。
好在最后的結果不算太虧。
雖然過程受了點小傷，但他們已經可以確定那七個圖案就是有關于歌瑞爾宿命的重要線索。
之后只要循著這個線索，嘗試破譯每個圖畫的含義，說不定就能挽回局勢。
等會治一下傷口，可以先去找到尼奧，問問他的研究成果。
除此以外，還有額外收獲。
小丑點燃的火海里居然藏著一枚黑劍碎片，取回后直接讓他臨時恢復到二階的頂峰。
有了寂魂的能力，他的打擊面也會變得更加全面，能夠針對更多的敵人，汲血啟動的更順利。
“你之前說，那個小丑是歌瑞爾公爵的叔叔？”
羅素想起老費之前那句話，問它：“如果他就一百多年前就死了，那剛剛那個小丑是什么？”
“他確實是歌瑞爾公爵的叔叔。”
老費肯定這個人的身份：“它在一百多年前，歌瑞爾家族還不叫歌瑞爾家族那會就已經死了。”
“那時候我們對外的稱號是……圣杯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