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安樂站起來，臉蛋的紅潤還未消退，有種少女的天真與純潔。

她不明白，為什么對方只問了幾句話，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他到底知道什么了？

青年并未理會，徑直走向門口。

沿路收集的消息已經足夠對局勢進行判斷，沒必要在這里久留。

他現在更關心大副和船長之間的分歧，想知道能不能趁機知道拉撒路這條船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就算有血祭，也得知道血祭的目的是什么吧？

總不能是單純的變態，或者迷信？

“你就這么走了？”

羅素停在門前，回頭瞥了她一眼，“客人要有客人的自覺。”

“我不走，難道要在你這里過夜？你要是邀請，我倒是樂意。”

“一切照舊，安穩做事，之后如果有需要，我會找你。”

他拉開門，沿長廊向前，盡頭的陰影里已站著黑色教袍的老人，肅穆冷酷，像是鐵像。

大副去而復歸，恰好遇到迎面而來的客人。

羅素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午夜12點，不多不少，登船5個小時，摸清一點局勢。

他坦然的向前邁步，沒有任何想要隱藏的意思，徑直走過長廊。

路過大副身邊的時候，他稍稍駐足，問候道：“晚上好，西門先生。”

大副西門維系著一貫的平靜，回應問候：

“晚上好，歌瑞爾的客人，喜歡探究秘密的羅素先生。”

他們彼此都沒有多說，錯身而過，一個回艙室休息，一個找下屬安排新的工作。

大副西門不急不緩的數著編號，駐足在霍爾的門前，卻沒有立刻推門而入或是敲門提醒。

上一個客人剛走，現在進去太過急躁。

但他也沒讓安樂等太久。

一陣規律的敲門聲，在羅素走后三分鐘，準時響起。

安樂忐忑的開門，看到大副冷著臉，連隨身的經文都沒帶。

他語氣平靜，并沒有苛責，直截了當的說：“復述經過。”

安樂扮演‘霍爾’的做派，一陣求饒，添油加醋的從頭講述。

從海倫要求她去獲取客人的尺碼，到大副離開，自己被挾持。

大副全程沒有看她一眼，目光掃過屋內的情況，結合下屬的匯報，大致還原過程。

巡邏的船員未能發現潛入者，監控室匯報船長后選擇隱瞞。

水手長太過遲鈍，誤判情況，匯報稍晚，導致出現短暫時間差。

霍爾能力合格，但心理素質不過關，稍一威脅就吐露情報。

安德烈已經無法容忍霍爾，這是他借助客人的手發出警告。

同時也是對他的警告。

及時收手，一切尚可挽回，幾十年的兄弟，不至于鬧得太過。

“你不用再去監視海倫。”

大副下達判決：“輪機部也不用回去，你的工作會有其他人接手。”

“你去協助廚師長帕納魯，充當宴會的服務生，等我指示。”

“近期不要有異動，如果還想活命，不要刻意在海倫面前出現。”

安德烈已經警告，原有的安排就得調整，給他一個面子。

現在還不到真正動手的時候。

還有歌瑞爾的客人……巴別塔的前任首席，他竟然得知一部分秘密，實在太過棘手。

“是的，長官！”‘霍爾’站定行禮，知道這算是寬恕過錯。

她沒想到羅素說的居然這么準確。

前腳對方剛走，離開不過半個小時的大副馬上又折返回來。

這些人到底在謀劃什么？

怎么感覺剛上船不過五個小時的羅素，知道的比她還清楚？

大副西門沒有多話，說清工作安排，轉身就走，讓下屬早點休息。

安樂合上門，轉身抵著門板，一點點滑坐到地面，神情恍惚。

轉了一圈，她怎么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顯得不太聰明？

是錯覺嗎？

還是這些人太敏銳？

嬤嬤也沒教過該怎么應對這種情況！

好懷念在修道院的日子，完全不用操心這些險惡的東西……

安樂并不安樂。

貝蒂也并不開心。

她喜歡的男孩在午夜才回來，身上帶著屬于另一個女孩的柑橘味。

一進門，就能從他的表情上判斷出這次出門一定很愉快。

大抵是又走進某個女孩的閨房，轉了一圈又把她拋下。

“安德烈船長和大副西門有分歧，拉撒路號很可能出現嘩變。”

羅素坐在沙發上，順手從小圓桌取來一杯果汁，喝下去解渴。

“我已經找到一個合適的人，之后可以拉攏過來，她的心思比較單純，但能力很有潛力。”

“對了，歌瑞爾家族有血祭的習慣嗎？我沒聽老歌瑞爾說過。”

空杯子放回圓桌，又倒了一杯新的果汁。

羅素等了一會，沒聽見貝蒂回答，抬頭一看，她還在走神。

公爵小姐捏著睡裙的邊角，好像還沒從睡夢里驚醒，坐在沙發邊緣，露出修長白皙的小腿。

許久，她緩緩轉過頭，赤紅色的眼瞳充斥著某種奇怪的情緒。

“血祭？”

“當然有，而且很多，很多……”

“歌瑞爾家族，正是因血誕生的孽債。”

青年將手伸進風衣，狀若無事的問：“你是不是沒休息好？”

“如果沒睡好，還是躺下繼續睡吧，地中海八月的午夜，正是睡覺的好時候。”

公爵小姐捧著臉，輕笑：“是嗎？可我一個人睡不安穩，想找個人陪我——你就很好。”

“早點休息。”羅素有些冷漠：“我還要和朋友談事，恕不遠送。”

貝蒂眨眨眼，天青色眼瞳困倦的半瞇著，又忽的清醒。

“血祭？”她反應過來，“沒有，曾祖父搞血祭做什么？”

“我的那些兄弟姐妹，也沒聽說他們研究過這些東西——歌瑞爾家族可是正統的祭司傳承，不需要血腥的人祭。”

“困擾我們的只有來自先祖的詛咒。”

“拉撒路號不可能在私下舉行人祭，你從哪里聽到的消息？”

羅素從內兜取出手帕，擦擦唇角的果汁，隨手丟入垃圾桶。

“誰知道，或許是安德烈船長吧。”

“拉撒路號有沒有血祭我不知道，但嘩變恐怕很快就會出現。”

“希望他們能忍到我們下船。”

他站起身，脫下風衣掛到衣架，走進浴室，把自己泡進一池冷水里，借此清醒頭腦。

拉撒路號的局勢有點混亂。

接下來就是調查更細致的情報，確定各個部門的從屬，誰是船長派，誰是大副派……

還有，誰是忠誠于歌瑞爾的人。

安德烈的養女海倫這個人也不太正常，明天試探一下她的情況。

一艘秘密航船上，被圈養十幾年的人，怎么想都有秘密。

青年從水池里起身，站在淋浴前，睜著眼，冰冷的水流浸濕頭發，沖刷瘦削的身體。

他總覺得歌瑞爾的目的沒有那么簡單，調查秘密更像是為了把他牽扯到拉撒路的麻煩里。

這樣做……得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