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師長費了些心思。

早餐端上來，除了特意點的兩樣，還有三十余種各式餐點。

用銀質的分層小架子，鑲金邊小圓盤，規矩的擺了幾層，擺在不算大的圓桌上，錯落有致，襯著地中海的晨光，看著叫人心里非常舒服。

侍者推著小車過來，里面是香檳、葡萄酒和各式現做的飲料。

還有人問他們需不需要樂隊在旁邊在演奏音樂，陶冶情操。

據說老歌瑞爾上船的時候，場面比這要奢華十倍，他甚至不屑吃船上的東西，會自帶一個廚師團隊和專門的女仆團。

羅素婉拒了樂隊的演奏，他更喜歡清凈一些，一邊用餐，一邊欣賞遼闊又美麗的海面。

廚師長親自把特意點的披薩和餃子端過來，附贈一疊甜口的醬料，配著餃子來吃。

兩樣餐點做的都很不錯，比起過去吃過的正餐，味道嘗起來更像外形特殊的甜品。

廚師長說，他用了特制的面粉，火候的掌控費了些心思，餡料的選材上稍次一點，有些水果來不及從最好的產地運過來。

羅素并不在意。

他沒那么挑剔，只要做的干凈，在街邊小攤子吃的照樣開心。

更何況這里不是什么路邊小攤子，而是地中海的西面，承載秘密的拉撒路號航船。

陪他用餐的人還是個極為好看的女孩，光是坐在身邊，就讓人感覺很舒服，很養眼。

地中海九月的晨風格外舒服，就像無形的小手，拂亂頭發，讓杯中的酒液隨之蕩漾。

羅素沉醉在這片刻的安寧里，悠閑的看著對座的安樂。

女孩吃飯前還要虔誠的禱告，恬靜，純潔，像是墜落人間的天使，讓人的目光被牢牢吸引。

這可不像女巫。

倒像是……

羅素皺皺眉，總覺得有個詞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記不清。

隱約感覺在過去見過類似的東西。

可是，這個時候卻想不起來。

記憶有種詭異的割裂感，像是在過去幾年的生活里，那些看似平靜的細節有著細微的沖突。

“你不吃嗎？”女孩吃掉幾個餃子狀的甜品，眼巴巴的看著青年面前的眾多餐點。

在嬤嬤撫養她的那段日子，還有后來拮據的流浪生活里，她可沒有吃過這樣豐盛的餐點。

就連葡萄酒，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酒水的口感可以這么好。

她喝了半杯，臉蛋便紅撲撲的，像是熟透的紅蘋果。

“沒什么胃口。”羅素把面前的甜點推過去，托腮看著女孩歡喜的小口快速進食，像個倉鼠。

和貝蒂不同。

她是真的很開心，而且沒什么包袱，在放松的時候，有種符合年齡的少女感。

貝蒂總是懷揣著某沉重的故事，渴望靠近他，甚至不惜放下原本的性情，讓自己變得不像自己。

說是東施效顰，也不合適，公爵小姐的顏值相當可靠，什么都不做，都有種貴族式的精致和優雅。

就像是在生硬的模仿別的人，失卻自我的魅力。

羅素還是更喜歡安樂這種性格。

6點37分，結束用餐后，羅素在甲板上到處閑逛，觀察船員們的各項工作。

沒逛多久，大副就派人送來攝像機，說已經找好合適的位置，可以去拍攝赫爾墨斯之鳥。

很顯然，他這個閑人已經惹得古板的老頭子不太愉快。

羅素并不在意，站在船員挑好的位置，擺弄相機，找好角度后，準備開始拍攝。

“……你用相機拍這個？”安樂站在旁邊，表情奇怪：“這樣能拍下來嗎？”

“試試唄。”羅素按下按鈕，聽到咔嚓一聲，定格的畫面卻只是普通的云彩，模糊的要命。

他又試了幾次，任憑天邊的龐然大物如何動彈，在相機的畫面里，都只有正常的白云和波浪，沒有什么擁抱世界的巨鳥。

看來普通的器械不能拍攝到赫爾墨斯之鳥的影像。

羅素遺憾的收起相機，交還給船員，他本想趁著借相機的機會，順道接觸安德烈的養女。

可是大副并沒有給他機會，他們的行動路線完全錯開，閑逛幾圈也沒見到人影。

不過，昨晚好像聽到海倫的房間有小提琴聲……

如果動靜夠大，能不能把她引過來?

羅素靠著欄桿，看向安樂，“船上有沒有鋼琴？”

·

海倫是被宏大的曲聲吸引而來。

地獄般的彈奏，演繹著謀殺、幽靈、宴請、搏斗，乃至向著地獄的墜落，天主的救贖與絕望。

《唐璜的回憶》

李斯特的作品，莫扎特歌劇《唐璜》的改編，氣勢驚人，場面宏大，卻又未曾失卻歌劇的精髓，其艱難程度能讓人彈奏到發狂，手指抽搐，鮮少有人敢于挑戰這首曲子。

她從宴會廳一路循著聲音，走到上層船艙的琴室，鉆過震驚的人群，看到彈奏者的面容。

在能夠直接看見海潮，設計的如同歌劇院般夸張的艙室里，在眾多藝術作品的包圍中，一架昂貴的定制鋼琴前坐著黑衣的青年。

他的面容柔美，兼具著中性的美感與難以描繪的神圣，線條猶如斧劈刀刻后又經由神的雙手去打磨，被維納斯親吻。

在狂烈卻不失秩序的曲聲里，其雙手十指如雨點般落下，彈奏著，演繹著，描繪著宏大的，能讓人感同身受的音樂！

唐璜的經歷，在他的手中再現。

讓圍觀的聽眾額頭生汗，僅僅只是聲音，便能想象出歌劇般，輝煌且華美的畫面。

從唐璜的登場，死者的出現，節節攀升的激烈交鋒，再到最終的墜落，那可怖的，輝煌的，神圣的地獄，天堂的救贖。

如在眼中。

當最后一個音符落下，音樂卻仍在觀眾的心中回蕩，眾人為之癡迷，久久不能回神。

海倫第一個反應過來，擠出人群，走到演奏者面前，朝他伸手。

“您好，我是海倫，安德烈船長的養女，請問您是誰？”

她早就知道對方的名字，此刻卻想要正式認識對方。

“海倫小姐……”羅素從安樂手里接過手帕，擦拭手掌，隨手拋給她，然后才和海倫握手。

“久聞大名，我叫羅素，一位……喜歡音樂和戲劇的旅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