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

維多利亞收回雙手，手心的溫度也隨之抽離，只剩一片微涼的空氣貼在伊森的后背。

她站直了身，擰緊藥瓶蓋：“傷勢沒問題，骨骼肌肉都恢復得差不多。你身體底子不錯。”

“多謝夸獎。”伊森翻身坐起穿衣服。

“對了，南希和雷歐昨天就來找過你，說讓你去鎮政廳議事。”

“……昨天？”伊森一愣，才想起自己確實睡了一整天一夜，“我現在過去應該還來得及吧？”

“我哪兒知道，你去看看不就行了。”

兩人邊說邊從二樓下來，伊森推開藥房大門正要往外走，卻聽維多利亞忽然出聲：“等你回來，我也有事情要問你。”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平靜，語調也很自然，仿佛只是隨口一提，但伊森還是猛地在原地頓了一下。

她要問什么？

她還能問什么？

伊森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有關大祭司的事情。

咽了口唾沫，伊森哈哈笑了一下：“有什么事情不能現在就問的，還非得等我回來……”

“這事情很重要。”維多利亞認真道。

伊森：“……”

好了，他得想想怎么跟維多利亞解釋，觸手化明明是極夜教會大祭司的專屬能力，結果自己居然能用這種事情。

“唉，惆悵啊。”

……

這是伊森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從鎮政廳大門走進去。

這塊兒是除了教堂之外修建的最好的建筑，明亮、整潔，門前鋪著從帝國運來的精致地磚，陽光從圓拱窗灑入，把灰白色石柱映出淺淡的紋理。

不知道雷歐在背后怎么說的，政廳的門衛看見他的時候，所有人的腰都彎得像弓一樣，臉上寫滿了敬畏，生怕一個眼神對得不對路。

伊森有點忍笑。

曾幾何時，他在這些人眼里只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平民藥劑師學徒。如今卻連政廳都對他開門揖客。

唉，權力啊。

他走到二樓雷歐辦公室的門，上次來這兒還是翻的窗戶，隔著一扇門，便聽見屋里傳出爭吵。

“我不是說你那樣安排不合理嗎！重建要用人、要用材料，我們又沒錢，你叫我從哪兒變出這些來？”

“可這教堂的事不能拖啊，鎮上的人都在看著我們怎么處理！”

南希的聲音比雷歐尖銳些，語速也快，話一出口幾乎就是劈頭蓋臉的責難。雷歐則是顯得焦躁而不耐，一邊翻閱文件，一邊頭也不抬地頂了回去。

伊森敲了敲門框：“我說，你倆在吵什么？”

“伊森？”雷歐抬頭，臉色明顯一松，“你來了正好，我們正在商量重建教堂的事。”

“……重建教堂？”伊森挑了挑眉，“你認真的？”

南希轉過頭來，小臉皺著：“當然是認真的啊。你也知道，上次的戰斗把那座教堂打成了廢墟，神職者尸體還沒處理完，鎮上的人就已經開始私下議論是不是要修回來，但雷歐說人手不足材料也不夠……”

“打住。”伊森擺擺手，“你膽子挺大的啊南希，當著我的面說要重建教堂？”

南希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神色一僵，小小地“啊”了一聲，然后像只被水潑了的貓似的縮了縮脖子。

她看了看伊森，又看了看雷歐，小聲嘟囔：“我、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啦……只是之前鎮上一直是……”

“鎮上以前是什么我不管，”伊森直接打斷她，微微前傾，眼神盯著南希，像是在提醒，也像是在警告：“你現在是在誰的地盤？”

南希沒敢接話。

“是極夜教會。”伊森自己給出答案，冷靜道，“我知道你以前是圣陽的信徒，教會至上邏輯根深蒂固，但你也得知道，在現在這種環境下，那種思維如果不改，就不是信仰的問題了，是立場的問題。”

“我錯了。”南希低頭道歉。

“那就好。”伊森收回目光，“哪有給敵人修教堂的道理？”

雷歐站在桌邊，一直沒插話，但伊森看他那樣子估計是聽進去了。

“我再說一次。”伊森望向兩人，“這兒不是圣陽神教統治的土地了，你們要學著適應。極夜的信徒沒有虛偽的圣光，我們靠的是刀，是血，是人命堆出來的信仰。”

伊森當然不知道極夜教會是個什么樣子，不過無所謂，他現在是極夜教會的大祭司，他說這個教是什么樣它就是什么樣。

“話說你們昨天叫我過來是要干什么？也是說這件事情嗎？”伊森問道。

雷歐搖了搖頭：“不是教堂的事，是關于那幾位……極夜信徒。”

他說到“信徒”兩個字時語氣稍頓，像是還沒完全適應這個稱呼。

“他們進鎮才一天不到，外頭就已經開始有些風言風語了。”

“我知道，這是正常情況，鎮子上沒人有想法我才覺得有些不對勁。”伊森點頭道。

“但這好像不是什么大問題。”

“他們沒地方住。”南希突然小聲補了一句。

伊森：“？？？”

“不是就七個人嗎，怎么會沒地方住？”伊森眉頭皺起。

雷歐聳了聳肩：“事實就是如此，你知道的，因為人員過于固定的原因，我們鎮子上只有一家小旅館，那地方最多住五個人，昨天一次性入住七個陌生人把老板嚇夠嗆。”

伊森陷入沉默。

七個極夜教會的信徒，個個都是從血與火爬出來的亡命之徒，他們要的是一塊能扎根的土，不是一間臨時的客房。這會讓他們寒心的。

更別說，芙蕾雅還在他們中間。

“這鎮子太小了。”他喃喃自語。

然后，他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什么。

“……東南角那一片廢墟呢？”

雷歐：“啊？”

“就前幾年魔獸潮沖進來的那地方？后來地痞、酒鬼、野狗成群，連巡夜的都不太敢靠近那地方。”

“那地方現在更破了。”雷歐點頭，“沒人修，沒人住，沒人管。”

“那不是正好？”伊森一拍掌心，神情輕松了些，“我們就把那塊地收回來，清空了，騰出來建房子，安排他們住進去。極夜教會的信徒也不是溫室里的花朵，那片地方臟是臟了點，但沒人打擾，反倒安穩。”

雷歐想了想，點了點頭：“確實可行，人手我來調，材料也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