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騎士就這么走了，來去匆匆如同一陣風，走之前還帶走了勞倫斯的尸首。

躲過他們的搜查太過輕松，以至于圣騎士都離開鎮子半個小時了，坐在藥房中的伊森都還時不時地突然轉過臉問維多利亞：“他們是真走了吧？”

“真走了真走了，我用搜查術把鎮子整個都過了一遍，確認他們是真的離開了。”

維多利亞不厭其煩地跟伊森又說了一遍，眉眼間倒不見煩，反而是有些好笑。

這家伙……明明已經安全下來了，怎么反而緊張兮兮的……維多利亞如此想到。

在圣騎士離開后不久，失去了陣法的魔力，鎮中的居民們也開始陸陸續續地蘇醒。

于是，他們面帶惶然地望著這一片狼藉。

當目光落到教堂方向，看到那幾近塌陷的穹頂與焦黑殘垣，許多人瞳孔驟縮，有人當場跪下禱告，有人驚恐哭號，有人茫然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鎮子被襲擊了嗎？”

“教堂……教堂怎么成這樣了？”

“有沒有人活著？神父大人呢？！”

一時間，混亂如同潮水席卷街頭，驚懼、哭泣與喧嘩如同炸裂的雷霆回響在鎮中各個角落。

這時候必須得有人站出來穩住局面，而雷歐和南希便接過了這個擔子。

南希早早就換好了干凈的修女服，雖仍顯得有些憔悴，但行動已不見踉蹌。她的傷勢恢復得很快，這讓她自己都感到驚訝。

當然，這都是依靠維多利亞的功勞。

盡管她很難下得去手，但在伊森萬般誠懇的保證和勸告下，她還是陰沉著一張臉給南希進行了治療，治療過程中南希看著女人像是吃了什么臟東西一樣的神情，好幾次差點笑出聲來。

“維多利亞姐姐，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她在離開前，笑嘻嘻地湊到維多利亞身旁說了一句。

“滾。”維多利亞的回應干脆利落，“別叫我姐姐，我怕死得快。”

南希卻完全沒被嚇退，反而笑得更歡，她揮了揮手，和雷歐一起快步離開，趕往鎮中心組織人手維持秩序。

一時間，伊森和維多利亞反而是落了清閑。

他靠在椅背上，望著門外被風吹著晃蕩的風鈴，聽著外面吵嚷的聲音，剛剛經過大戰的疲憊身體漸漸放松下來，一時間竟有些犯困。

但一想到芙蕾雅還沒有回來，他又趕緊甩了甩腦袋，強打起精神，用手肘將腦袋支在柜臺上。

“維多利亞……你說，我們未來會怎么樣呢？”

突然，他沒頭沒腦地問了這樣的一個問題。

維多利亞想了三秒鐘，然后她的臉就突然紅了。

伊森這句話來得太突兀，像是一柄帶著溫熱的細針，刺破了她平靜許久的內心。她怔怔看著他靠在柜臺邊的模樣，明明疲憊得眼皮都快撐不開了，語氣卻罕見地認真，像是在掏心窩子說話。

“我們未來會怎么樣呢？”

她低頭盯著自己放在大腿上的雙手，手指竟不自覺地攪在了一起。心跳像是被人突然撥快了兩拍。

這個蠢男人……突然說這種話是想干什么？

難不成是……意識到自己魅力了嗎？還是他終于反應過來了，我對他那么好，不該只是上下屬關系這么簡單吧？

維多利亞的臉，倏地紅了。她抿了抿唇，眼神不自然地飄向一邊。

“能怎么樣啊，還不就那樣。”她假裝不以為意，語氣輕飄飄的。

說完她立刻有點后悔，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再主動點，但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心中忽然有些期待。

“你說我們現在接管了整個小鎮，這個小鎮的未來到底會是什么樣子？”

伊森嘆了口氣，沒察覺到她臉上的細微異樣，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維多利亞，我們剛才對圣騎士撒了一個彌天大謊。他們現在信了，可再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我們推翻教會的統治已經成功邁出了第一步，現在這里就是異端窩點，要是被發現就完蛋了，要是有哪怕一點線索傳出去……”

他說到這，停頓了一下，目光凝重，“這里就得被徹底清洗。”

維多利亞眨了眨眼睛。

她的心思，像被扔進水里的鹽塊，咝啦一下就蒸發了個干凈。

原來你說的是這個未來？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維多利亞也開始思考起這個問題。

可在兩人討論半個小時之后，得出最好的結果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沒辦法，他們沒有任何前人經驗可以借鑒，哪怕伊森前世大致看過過不少的理論相關知識，但理論終究是理論，在教會的圣焰與神術面前都有些捉襟見肘。

不過伊森還是搞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雖然雷歐現在是名義上的鎮長，但實際上，這個鎮的鎮長已經是他了。

至少，在上面派下來新的神父之前是這樣的。

“唉，小鎮的發展和建設也是個大問題啊……”伊森揉了揉眉心。

此時此刻，這里已經不只是一個地理意義上的“鎮”了。

若他們還只是游離在教會邊緣的逃亡者，終究還是能靠著謊言茍活、靠著僥幸喘息。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已經站在了權力的節點上，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點點，也足以生根發芽。

他需要將秋楓鎮變成異端的溫床，一個能夠源源不斷產出異教徒、甚至超凡者的據點。

沒有后勤，沒有軍隊，沒有庇護，更沒有神的眷顧，那就自己打造。

從各式各樣的人里挑選可用之材，再用一層又一層的面具與身份將他們包裹，讓他們在教會的眼皮底下茁壯成長。

從秋楓開始，一步一步，蠶食掉周邊區域，以致最后能夠和教廷分庭抗禮，最后掀翻它，這就是伊森想要做的事情。

沒辦法，他現在已經回不了頭了，就像是坐上了一輛沒有剎車的失控汽車，除了一直行駛下去之外，唯一的結局就是車毀人亡。

想到這兒，他突然疑惑芙蕾雅去了這么久怎么還不回來。

如同是心有靈犀一樣，在他冒出這個想法的一瞬間，芙蕾雅的身影出現在藥房的門口。

“大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