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下一片嘩然。

“怎么回事？”

“不是要燒了嗎？”

“不會是逃了吧？”

議論聲四起，雷歐顧不上回應，拉著那名治安署成員快步離開法臺，一邊走一邊低聲斥責。

“這事兒你們怎么沒提前查？！”

“我們昨夜確實檢查過的，牢門完好，是有人打開的……”

伊森遠遠看著，搖搖頭，轉身朝鎮外走去。

平常跟治安署的來往不多，他萬萬沒想到那些人會這么松弛。

所以說為啥教會非得把人關在治安署的牢房里面呢？

……

“我不明白，為什么您非得把那異教徒交給治安署的人來負責！”

廣場上的民眾尚未散去，南希便氣呼呼地闖入了教堂的后殿。

燭火在殿中跳動，昏黃的光暈映照在高聳的穹頂與雕刻繁復的神像上。

紅色地毯鋪陳在主通道上，一直延伸至圣壇階前。墻面嵌著描金的石柱與浮雕，每一塊都刻著神恩的圣跡。

神降于世，賜光予人，驅散夜與魔，眉眼慈悲，廣納眾生。

神父勞倫斯正站在圣壇前，翻閱著一本厚重的禱文書，他須發皆白，穿著金邊白袍。

南希站在臺階下，一字一句道：“那是極夜教會的余孽！就該交給我們教堂來拷問，為什么要交給治安署那群飯桶？”

勞倫斯合上禱文書，抬起了頭。

“南希，你還是太單純了。”

明明是溫和的語氣，可聽著讓人不寒而栗。

“我當然知道那人是極夜余孽，治安署的那些人也知道，但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從容地轉身走下階梯，步伐平穩，“我需要一個更大的理由。”

“理由？”南希一怔。

勞倫斯走到她面前，抬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可知道，看到一只蟑螂，說明暗處的蟑螂已經滿了。”

“半個月之后的魔法搜查，等待時間太長，我需要一個理由，能夠讓這個時間大幅提前。”

“一個被同伴救走的異教徒，就非常不錯。”

南希張了張嘴，最終沒能接上話。

勞倫斯接著淡然道：“我已經通知了最近的教區，讓他們派人過來，封鎖全鎮。”

“封鎖全鎮！？”

年邁的男人點頭：“從今日起，所有進出鎮子的道路，皆由教會管控。哪怕是一封信、一張紙條，也要經過教會審查才能送出。”

“這也太……”南希瞪大眼睛，“我們鎮上不是已經有足夠的戰力了嗎？那人雖然是極夜余孽，可畢竟只是個普通一階異端。我們教堂內的超凡者，就有好幾個一階的執事。我和加爾文也是正神欽點的二階信徒，而您……”

她停頓了一下，眼神敬畏地看著勞倫斯：“更是這片區域唯一的三階神職者。”

三階神職者，是完成三次神啟灌頂超凡存在，這么多年南希只見勞倫斯出手一次。

一擊，將三個二階異教徒化作飛灰。

他已是這般強大，竟然還需要調動教區力量封鎮？

“南希。”

勞倫斯聲音很輕：“你要記住，謹慎總是好事。”

“我當了十來年的牧師，然后是神父，走過七個鎮子，四個教區。”

他目光穿過圣壇，落在墻上的神像浮雕上，那是神明身披圣輝、俯瞰眾生的景象，莊嚴而仁慈，熠熠生輝，卻也照不亮某些陰影。

“我見過太多太多的異教徒了。”

勞倫斯扭頭看向她，燭火在他的瞳孔中倒映。

“南希，你年紀還輕，信仰也還純粹。但在你站到更高的地方之前，請你牢牢記住一件事。”

“我們是牧羊人，是守望神火的牧羊人。”

“而異端的信徒，是狼，是瘋狗，是不知疲倦地試圖咬碎神恩屏障的東西。”

“任何紕漏，任何僥幸，任何憐憫……在他們面前，都等于給整個鎮子的人判了死刑。”

“在牧羊人的職責中——”

他垂眼，聲音像從地底涌出的寒流：

“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

……

“鎮子封鎖了？”

站在秋楓鎮的鎮門前，伊森皺眉看著門口圍著的一圈人。

幾個鎮民正焦躁不安地聚在一起，嘴里都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之類的猜測，他們手里提著弓箭和繩網，可能是準備去上山打獵，如今卻被擋在了這里。

門口站著兩名身身著白袍的教會執事，正口干舌燥地解釋著。

伊森大致聽明白了，反正就是懷疑鎮子里有流竄的異教徒，出于安全考慮，全鎮封鎖，禁止任何人離開，直到搜查結束為止。

“可是我昨兒剛在山里放了陷阱，過幾天再不去，野獸全都臭了啊！”

一名中年獵人壓著怒氣質問，那名男性教會執事像是實在是受不了了，只重復著一句話：“這是神父大人的命令。任何擅自離鎮者，皆按包庇異端論處。”

伊森在人群外圍站了片刻，轉身離去。

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鎮子的封鎖代表教會即將有所動作。

如果沒猜錯的話，可能跟魔法搜查有關。

伊森一邊沿著城墻前進，一邊沉思。

教會的手筆不小，這種級別的封鎖不可能持續太久，一來物資調配是個問題，二來鎮子里有不少獵人、藥農、伐木人，長期封禁山路等于斷了他們的生計。

所以這次的封鎖，頂多持續一周。

“一周之內查出所有異教徒……呵。”

想要做到那種事情，只能夠借助魔法搜查。

腦中原本剩余的那一點疑惑也因為教會的動作而徹底清晰：教會早就做好了那個異教徒會被救走的準備，把人送去治安署，正是為了撇清干系。

出了問題，責任歸治安署；可真要查出些什么，收獲功績、肅清異端的榮耀，還得落到教會頭上。

人聲漸遠、街巷盡頭的房屋越來越稀疏，直到只剩下伊森自己的腳步聲。

他停了下來。

“就是這兒了。”

抬頭看了眼不算太高的城墻，確認四周無人，伊森抬手，袖口下一縷黑紫色的細線悄然游動，凝聚成一只靈活蠕動的觸手，無聲地探出，纏繞住斑駁的石磚。

屈膝一躍，借助觸手如蛛絲牽引般飛身而起，幾個起落便已越上墻頭，隨后從墻頭一躍而下。

城墻能攔得住凡人，可攔不住蜘蛛俠。

就在剛剛，他決定現在立刻，去山上找芙蕾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