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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花名冊上的那些人

陸潯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但是卻不記得夢的內容。

直到被一陣瘙癢給弄醒了。

他悠悠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只熟悉的銀色大蟲子正趴在自己臉上扭動著屁股。

那銀白的尾觸,隨著它身軀的擺動,正來回摩擦著自己的臉。

“啊!”

陸潯大吼一聲,一掌過去卻拍了個空,整個人幾乎慣性地往后仰倒在地上。

“嘰嘰嘰嘰…”

銀色蟲子在空中一陣盤旋,最后飛回正瞪著一雙大眼睛的謝銀環手上。

“哇…你可真能睡啊,像個豬一樣,叫都叫不醒,搖也搖不動,還打好大的鼾聲…”

謝銀環像看怪物一樣盯著陸潯走了個圈,又慢慢湊近蹲在地上。

陸潯抹了把臉,看了一眼還在扭屁股的銀色蟲子,才慢慢緩過神來。

他看了一下外頭漆黑的夜,難不成自己睡了一整個白天?

“現在什么時辰?”

陸潯起身給自己倒了杯茶,自顧自喝著,試圖掩蓋一下尷尬。

說好的要謝銀環睡自己守著,然后就不知不覺睡過去了。

“剛過戌時不久…”

“你是不是有病?”

謝銀環冷不丁冒了句話。

“昂?”

陸潯差點被一口茶水嗆到,猛拍著胸口咳嗽了幾下才緩過勁來。

“我看你睡覺的動靜可大了,一下子發顫,一下子磨牙,一下子又傻笑的,我以前聽姐姐說過,這個是病,得治。”

陸潯聞言翻了個白眼,這傻子被謝小環教的挺好。

他又突然瞥了一眼桌上擺著的飯菜,突然神情怪異地問道:

“你出去了?”

“還買了菜?”

“還做了飯?”

陸潯看著那盤色香俱全的紅燒魚,思維有點轉不過來。

“我沒出去,我要小屁蟲去買的。”

“做飯怎么了,我和姐姐在一起的時候都是我做飯啊!”

謝銀環趾高氣昂,隨即往廚屋里走去。

“它會買菜?它能給錢?這被別人看到不得嚇暈了過去嗎?”

陸潯人都傻了。

“我…我讓它的崽崽拿了東西走,然后把銀子再偷偷放在那里。”

“這也是買啊,又沒偷沒搶的。”

謝銀環說著端了兩副碗筷出來,陸潯趕忙接過手,兩人對著方桌坐下。

“嘗嘗吧,這道紅燒魚姐姐可是最喜歡的。”

陸潯微微動容,拿起筷子夾了塊魚腹的位置。

“挺好吃。”

陸潯微微一笑,思緒卻依然停留在那個已經忘掉大半的夢里。

他只記得夢里有個神仙姐姐和自己說話了,至于說了些什么。

陸潯怎么想都想不起來。

“咦,你眉毛上怎么多了一串白色的印記?”

謝銀環正吃的起勁,突然拿起筷子指了指。

“什么什么印記!”

陸潯覺得莫名其妙,伸手擦了擦,卻發現什么都沒有。

“等我下。”

謝銀環屁顛屁顛跑去閨房里拿了一面銅鏡遞給了陸潯。

“自己看吧,我下午起來的時候看好像沒有的,以前也沒有,你這是不是修的什么走火入魔的功法啊…”

“我有時候看姐姐練功,也是莫名其妙的,不過沒你這么恐怖。”

謝銀環繃著一張臉,神色怪異。

陸潯接過銅鏡,先好好欣賞了一番自己的絕世容顏,才微微皺眉。

在他兩條眉毛上,赫然各掛著三條雪白的印記,那樣式就像是陸潯在梨園里看到的那些唱戲的人,用白筆勾描的紋路,形同火苗。

只不過這六條白色火苗印記更小,也顯得更精美。

陸潯大為震驚,用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發現隱隱有股冰涼之感。

可下一霎,那些雪白的印記像是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感染,一瞬間沒入了陸潯的皮膚內,消失不見。

“哇…”

“還說你練的不是邪功,這玩意邪的很呢。”

謝銀環夸張地把嘴巴張成個圓,才幽幽打趣道。

陸潯突然邪媚一笑,湊到謝銀環臉前故作深沉。

“這么隱秘的事,都被你發現了,那現在很難辦啊…”

“哈哈哈哈哈…”

謝銀環捂著胸口笑出了豬叫聲…

兩人一頓飯也不知道吃了多久,反正菜是吃了個精光。

不得不說,這妮子看起來啥也不是,這燒菜做飯的手藝倒是讓陸潯刮目相看。

“你洗洗睡,如果實在無聊,就把蟲子掏出來玩一下。我去一趟園里,幫你看看那本冊子還在不在。”

“等下。”

謝銀環在閨房里鞋子脫到一半忽的喊住了他,然后從床上拿了一套黑色衣服走了出來。

“換上,你總不可能就穿這身衣服去吧,那多招眼啊。”

陸潯皺眉。

“我是光明正大去,又不是偷摸去,這個點人家還在唱戲呢,你這蒙面黑衣不更招眼嘛。”

“也是哦,那你走吧。”

謝銀環擺擺手又光著腳丫子跑回了房間。

陸潯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再次行走在深巷里,陸潯依然心有余悸,他不知道那天晚上來伏殺自己的人到底是哪個勢力的,但是好在并沒有再出現過。

而謝銀環那邊也算平安無事,只要人沒死,估計官府衙門那邊也不會太重視了。

畢竟這種程度的案子,在金陵真的算不上什么。

而自己莫名其妙攤上的那條人命,那個樓捕也沒來尋自己,陸潯想著,可能多半是那個白衣男人打了招呼,已經把這個事壓了下去。

當陸潯彎彎繞繞,再次走進梨園的大門,令他意外的是掌柜桌臺那邊已經換了人,變成個身材高大的婦人。

陸潯朝著巷弄里頭瞅了瞅,發現那些身穿黑色緊身袍的女子也都不見了,全部換成了正兒八經的小姑娘。

那些人穿著樸實,看起來也沒什么異樣。

“公子是來看戲的嘛,里面請吧。”

陸潯以為那婦人還會跟自己要二兩銀子,誰知道她只是站在桌臺邊笑了笑打了個招呼,便繼續忙自己手頭的賬本。

果然自己上次做了一次冤大頭啊!

雖然二兩銀子不多,但陸潯心里想想還是很氣。

可氣歸氣,還得受著,這就更難受了。

陸潯重重呼了口氣,捏著拳頭穿過巷弄,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此時臺上唱的是一出“桃花扇”,陸潯意興闌珊,不同上次,今晚是來偷冊子的,所以只是隨意瞥了瞥戲臺,便把視線轉向了后面的左右偏房。

陸潯依舊點了一壺龍井,一邊喝茶一邊看著從后堂里進進出出的人。

半響。

他對著一名丫鬟模樣的女子輕輕招手。

“這里茅廁在那,我想去行個方便。”

“從后臺右邊那條巷子進去,最里面左拐就是。”

女子微笑著給陸潯指了指路。

其實陸潯早就知道茅廁的位置,只是為了找個理由借故離開,也好讓那些丫鬟們放輕戒備。

陸潯點頭致意,隨即捂著肚子起身朝右邊的巷子里走去。

謝銀環說的西廂側房,其實就是和戲臺平行的正后方,陸潯一路上表情淡定,幾個畫著妝容的女子急匆匆的和他擦肩而過。

陸潯是掐著馬上換戲的空檔,也剛好那邊臺子上的人還沒退下來。

陸潯走到盡頭,在茅廁前站定了一下,又立馬折返悠悠走到了第三間屋子門口。

房門上了鎖,不過陸潯早有預備,他指尖翻轉,一根細小的鐵絲被他拿捏在手,陸潯再次朝著后方看了一眼。

沒人。

隨即果斷出手,照著橫鎖的鎖眼里戳去。

咔!

秒開。

陸潯內心一陣得意,自己這手藝許久不用,還是一樣的得心應手啊。

陸潯撥開門鎖,又重新假裝合到頭,才推開一條門縫,瞬間鉆了進去。

他來不及思考,直接朝著房內角落的那張木床走去。

一層。

兩層。

三層。

陸潯邊翻著床單邊瞄著門縫的位置,直到翻到了第五層被褥。

一本羊皮小冊正靜靜地躺在那。

冊子的表層用蠟水特意封過,看起來雖然有些發黃,但沒有任何破損。

陸潯心嘭嘭直跳。

這他娘的,做賊心虛果然不假。

雖然偷的本來就是謝小環的東西,但如今是在別人場子里,多多少少還是有點不自在。

陸潯屏著呼吸,內心極大的好奇感促使他顫巍巍地翻開了第一頁。

可上面一片空白。

陸潯立馬又翻了一頁。

密密麻麻的小楷印入眼簾。

“貞治二年春,三月十五,宮本下郎武督密于崇清島,議魚事宜…”

“貞治三年夏,五月初五,魚入港,共二十四,名單如下:

安部木村,伊藤左,安倍藤原…”

“得銀四千八百五十六兩,即送。”

“貞治四年冬,臘月十八,浪急,魚脫入海。”

“買家責無魚,罰銀一千四百兩。”

“貞治八年秋,九月初七,魚入港,有疾,去八剩七,后議皆除。”

“與買家議后,暫緩。”

陸潯越翻越心驚,這他娘的哪里是什么花名冊,就是一本言簡意賅的賬本!

只不過附帶了人名。

這些名字念起來雖別扭生晦,但陸潯知道,這些都是東瀛人。

東瀛人?

魚?

買家?

那些倭寇不應該是大唐年年發兵要剿滅的嗎?

怎么還成了交易販賣的對象?

陸潯大為震驚,他繼續快速往后翻著,很多頁面被黑墨又特意涂抹過,看不清字跡。

陸潯翻到了中間寫了字的最后一頁。

“貞治三十八年春,三月初二,囑有大魚。”

“魚脫海,不明,涉幕府南,服部家族。”

“服部平十一郎…”

陸潯正打算合上冊子,忽然身側閃過一陣黑影,隨即就感覺手上一空。

“我草…”

陸潯唰的一下扭過頭來,就看著那黑影順過冊子塞進兜里,瞬間竄出了門去。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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