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2.14賈敏:琴丫頭,還要幾天?
平安無事。
薛家二房真的無愧于數(shù)代的航海經(jīng)歷,一路上平穩(wěn)的仿佛是在郊游一般,哪怕是中間兩次碰上海盜、林銳都準備開干了,人家一看旗號就選擇放行。
他完全確認,這中間交過“買路費”,但已經(jīng)很牛掰了。
因為這是大海。
陸地強盜還要擔心被盯上,所以想方設法將所有“活動”搞到無聲無息,海上無所謂,干完事兒隨便往海里一扔,大自然會把所有痕跡湮滅掉。
所以,大海上的一切都顯得更野蠻、更沒底線。
買路錢?
什么錢?
人沒了不都是老子的錢?
更何況,這種當面交易的所謂“買路錢”,給一只箱子才值多少金銀?海盜把命賭在這里,可不是為了區(qū)區(qū)一點兒零花錢,而是想一票就暴富。
如果一開始還沒人意識到,連續(xù)十多天后也該明白了。
清晨,林家座船。
賈敏無奈的看著眼前與女兒打鬧的小船娘,完全無法把她和“船王”之類名稱聯(lián)系起來,若不是這些天看到太多,她真以為這就是個能給家里幫些小忙的聰明姑娘。
就如自家女兒般,會撒嬌、會小性,卻也會算賬的大小姐。
但現(xiàn)在她不這么認為了。
比如,這姑娘每次來自家這里“看望”,都是直接跳幫。
“姑姑?”發(fā)現(xiàn)被盯的時間偏長,薛寶琴有些小緊張。
她可沒忘臨來前,親爹薛迅交代過的“曾經(jīng)很?!?。
“你這丫頭,怎么不能讓人省點兒心?!辟Z敏愛憐的拍拍她的小腦袋,“昨兒個碰到的那幾艘船,應該不好相與吧?你怎么還親自上去說話?不怕難以收場嗎?”
“嘻嘻,有什么好怕的?”薛寶琴完全不在乎,“帶頭那個我還認識呢,當初跟著爹爹跑船,不止一次見過,橫豎不過是說幾句話打過招呼的事情,值什么?”
“你不是還給了他銀子?”林黛玉忍不住問道。
“一千兩,全當是請他們喝頓酒。”薛寶琴更沒在乎,“我的傻姐姐,你看我們這十幾艘船,一共才裝了多少人?除去銳大哥的那些個人手,剩下的不足兩百,船上難不成還空著???”
“這話怎么說?”賈敏也有了好奇。
“姑姑、林姐姐,這天下大的很,普通百姓別說走遍,怕是一輩子連縣城都去不了幾次?!毖毲僬J真起來,“各地皆有不同的產(chǎn)出,對其他地方來說便是好東西。
這些都是我們掙錢的機會,比如咱們坐的這艘船,除了二層給你們之外,下面一層再去掉少部分住人的地方,其余裝的都是江南的特產(chǎn),運到京畿最少兩倍的利錢。”
“這么多?”其他三女當場傻眼。
“琴姑娘,那得是多少銀子???”丫鬟雪雁很狗腿的為她續(xù)上茶水,然后蹲下幫忙捶腿,“奴婢是說,最后能落在手里的收成?!?
“那得看具體運的是什么。”薛寶琴想了想,還是盡量簡單的解釋起來,“比如,只算正常運貨的話,絲綢絹帛最來銀子,因為它們重量輕、裝的最多,而且不用擔心賣不掉。
其他的都要差一些,但也得看需求,比如江南的時新果品,運去其實掙不了幾個錢,卻每次都要弄些,不求別個,帶上這類東西求人辦事的話,一般都會輕松很多?!?
“還能這樣?”雪雁傻傻的忘了捶腿,直到被小船娘提醒。
“這十幾艘船,一趟可以掙多少?”林黛玉也沒忍住。
“怎么著都得五萬兩開外。”薛寶琴給了一個大概數(shù)字,“可惜不能一直跑,這些貨物沒這么容易湊齊,不折騰上個把月根本別指望裝滿貨船,更別提一些外洋貨?!?
“也就是說,一年大概五六趟的樣子?!辟Z敏沉吟著說道。
“這是一支船隊,但我們家不是只有這一支?!毖毲倜媛稇涯钪?,“當初父親還很好,幾乎每天都有船隊在外面跑,南洋的、東瀛的或者高麗的,一船船都是銀子。
那時候,每年少說也有百萬以上的收成,這還說的是我們跑船所掙,大伯娘那邊的鋪面一般不會少于這個數(shù),可惜都過去了,現(xiàn)如今的話,怕是連當初的四成都難?!?
其他人全都露出震撼的神色。
“不錯!”賈敏同樣很懷念,因為薛家掙的錢再多,都有相當大的部分會送到賈家,這是“金陵四家”幾輩子的規(guī)矩,“可惜現(xiàn)在和以前差的太多?!?
比如,她知道賈家如今甚至已經(jīng)年年虧空。
這讓她又想起“輝煌的曾經(jīng)”,但在父親去世后全變了。
大哥當初只是毛病多,現(xiàn)在已經(jīng)只剩下有病。
二哥本來就沒能耐,現(xiàn)在基本是廢物。
母親——
她想起曾經(jīng)的管家經(jīng)歷,明白這位一直沒變,只是現(xiàn)在不演了。
當初離開榮國府,她走的很風光,十里紅妝、探花夫婿,不知道羨慕壞了多少京城名媛;如今再回來,丈夫不在、人也老了,剩下的只有一個寡婦。
也許.....沒這么差?
她心底浮現(xiàn)出那雙仿佛尖刀般的目光,還有奉圣夫人的調侃。
“娘親?”林黛玉不明白,為啥親媽正走神呢,突然臉紅了。
“琴丫頭,還要幾天?”賈敏急忙望向小船娘。
“三兩天就行?!毖毲偻瑯記]明白怎么回事,就是感覺眼前的美婦人有些......狼狽?“也就是說,進了七月到津門,接下來去京城用不了幾天。
其實如果只是運人跑客船,我們可以快的多,但現(xiàn)在船隊的大部分都裝著貨,肯定沒辦法,總不能干跑空船、白看著銀子不掙吧?橫豎銳大哥進京后少不了開銷?!?
“琴姑娘去過京城嗎?”雪雁好奇問道,“那邊如何?”
“我只到過津門鎮(zhèn),沒去過大周的首善之地。”薛寶琴搖了搖頭,“倒是聽父親提過,那邊沒這么簡單,來來往往都是貴人,指不定哪天就會遇上?!?
“其實,也沒這么厲害?!辟Z敏啞然失笑。
厲不厲害要看是誰的視角。
至少,對她這位經(jīng)歷過巔峰的大小姐來說,還真就那么回事。
“那要看姑姑照顧!”薛寶琴笑嘻嘻的撲到她懷里。
“你這丫頭,真是惹人疼呢!”賈敏愛憐的摸摸她的小臉。
“林姐姐!”卻不想小船娘含笑抬起頭,“不會欺負小妹吧?”
艙內突然一靜,仿佛有什么事情,又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
林黛玉認真的看著她,得到的只有笑臉。
“死丫頭,倒茶去!”良久,她也忍不住笑出來,“要熱的!”
薛寶琴笑嘻嘻的爬起來,真的倒好茶,雙手端到她面前。
林黛玉接下茶杯,抿了一口就放下,順便甩她一記白眼。
賈敏看著眼前的姐妹倆,俏臉露出無奈的笑意。
雪雁一臉茫然的反復掃視,總覺得有什么不對。
妙玉座船。
目送跳幫離開的林銳進入船艙,大傲嬌面露復雜之色。
良久,她突然面頰微紅,用力關好房門回到艙內。
“大爺走了?”剛進里間,就聽見熟悉的聲音。
“走了!”妙玉邊說邊走到床前,將帳子拉開,坐在床沿幫好姐妹理理被角,“你這丫頭,到底怎么想的?我讓你看經(jīng)文,不過是一起說說話認認字,打發(fā)無聊時間,怎么還養(yǎng)出個師太來?”
“小妹借住在姐姐屋檐下,到如今也有好幾年了吧?”邢岫煙語氣幽幽,“若是早上兩年,姐姐能說出這話,小妹怕是會以為換了什么人,又或是中邪了之類?!?
妙玉瞬間臉紅。
“死丫頭,我照顧你,想不到還得罪人了?!绷季?,她象征性的捶了好姐妹一下,又沉思片刻才繼續(xù)說道,“別說你不信,我自己都不相信,短短不到兩年,我會有現(xiàn)在的想法?!?
“姐姐......后悔嗎?”邢岫煙輕聲問道。
“后悔嗎?”妙玉啞然失笑,俏臉微揚露出懷念之色,“你知道我那住處,其實就是當年我們潘家的家廟,原不在那里,是父親為了照顧我所謂的‘出家’專門搬去。
自從潘家被誣陷抄家后,多虧林叔照顧,我好歹沒丟了最后落腳的地方,卻也一天天難以為繼,林家畢竟在揚州,我卻要在蘇州住著,不能丟了‘出家’的名頭。
兩地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鹽商的勢力卻遍布江南,林叔不能每天都盯著,只能派了那狠心短命的過了出面站臺,好歹鎮(zhèn)住那些個不知死的壞東西?!?
“姐姐就是因此——”邢岫煙心疼起來。
“什么話,你既然知道我當初的脾氣,還能猜不出他會遇上什么樣的‘招待’?”想起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妙玉忍不住面露紅暈,“每次一想到他被說到氣急敗壞的樣子,我就覺得恍如昨日?!?
“那為何到了現(xiàn)在的樣子?”邢岫煙很不解。
“你要是被他打一頓,也會老實的。”一想到這里,妙玉明顯來氣,“真真是個狠心人,我都哭的.....他還是不依,非要我發(fā)誓不再學那些個東西。”
“佛經(jīng)?”邢岫煙反應過來。
“嗯!”妙玉點點頭,“再看再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