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氣。”葉聽風(fēng)和陸寧幾乎同時說道,“今日她見到溪澗月時,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因為沒料到他會出現(xiàn),所以沒來得及隱藏身上的妖氣。不過她只是一只法力低微的小妖,妖氣不重,所以懷著僥幸心理,但愿溪澗月沒有發(fā)現(xiàn),事后又臨時熏了香,以掩蓋自身的妖氣。”
陸寧想了想,說道:“我聽吃酒的人說,杜雨柔曾在蒼云山修煉過,她若是妖,蒼云山的人怎么可能沒發(fā)現(xiàn)呢?除非……”陸寧突然瞪大了眼睛,“除非現(xiàn)在的杜雨柔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杜雨柔了,她被妖物附了身!”
葉聽風(fēng)聽她說出這些話,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問道:“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陸寧見他的反應(yīng),開口道:“你早就發(fā)現(xiàn)了?那你為什么……”
“緝案追兇是官府的事,捉妖是紫微署的事,而我是掘金人,沒有賞金的事我是不會干的。”
陸寧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眉頭微皺。
“如果杜雨柔已經(jīng)不是真的杜雨柔了,那她附身杜雨柔的目的是什么呢?”陸寧回憶起杜澤被指證的那一幕,“杜澤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承認(rèn)過他殺了杜昌,他暈倒之前好像有什么沒說完的話?他在那個時候暈倒也太奇怪了……”
“我檢查過杜昌的口唇,他嘴唇發(fā)干,口中并無茶葉,可見他還沒有來得及喝下那杯有毒的茶,死因也并非中了茶毒。杜澤很可能在案發(fā)后趁機在剩余的茶湯中做了手腳,想要嫁禍給杜雨柔,但他也許并非是殺死杜昌的真正兇手。”
陸寧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杜澤是冤枉的?”
“你想怎樣呢?”
你想怎樣呢?葉聽風(fēng)的話讓陸寧呆在原地,耳畔響起了墨泱對她的囑咐:“你在人界切記不可隨意干擾凡人命數(shù),否則會遭天譴。”
“妖靈隨意干擾凡人命數(shù),會影響修行的,你可想清楚了。”
陸寧有些詫異地看向葉聽風(fēng),他竟然說出了和墨泱一樣的話來。
“可是我已經(jīng)干擾了,”陸寧說道,“我提醒了大家杜澤曾進(jìn)過杜昌的房間。”
“就算你不提醒,杜雨柔也會設(shè)法將殺人的罪責(zé)引導(dǎo)到杜澤身上,杜澤莫名其妙地暈倒就可見端倪。可是你若再回去攪和,一些人原本的命數(shù)興許就要改變了。”
陸寧仍立在那里,沒有說話。
“怎么了姑娘?面不好吃嗎?”
一旁傳來了店老板關(guān)切的聲音。
陸寧笑了笑,“沒有,吃太飽了,站起來消食。”
她坐了下來,繼續(xù)扒著面吃,卻食不知味,不言不語。
葉聽風(fēng)輕輕嘆了口氣,說道:“你也不必這樣,溪澗月還留在杜府,那是她的師妹,有異常他會看不出來?”
陸寧聞言雙眼亮了一些,輕輕“嗯”了一聲。
“快吃吧,吃完我們好在今晚趕到鬼市。”
“今晚?得了吧,你連一匹馬都沒有。”陸寧揶揄到。
一聲可怖的獸鳴即將打破江州無人小巷的寧靜,葉聽風(fēng)一聲“閉嘴”,將神獸高亢的嘶吼化成了委屈的低聲嗚咽。
陸寧看著眼前高大的鳥首鹿身獸,嘖嘖道:“你竟能使喚飛廉?早不見你喚它出來,從雪山到江州城,我腿都走斷了!”
“這家伙太能吃了,使喚一次,得買好多肉喂它,我輕易不使喚。”
葉聽風(fēng)拍了拍飛廉的頭,對陸寧道:“上去吧。”
陸寧一臉遲疑,“它……喜歡吃肉?”
“你是草,又不是肉,它不會吃你的。”
對于葉聽風(fēng)早就看穿她真身這件事,陸寧也十分不憤,這無疑證明了她法力低微的事實,連一個凡人都能輕易看穿她。
陸寧小心翼翼地靠近飛廉,飛廉突然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她,鼻子里噴出熱呼呼的氣體,仿佛油鍋上的熱氣。陸寧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和飛廉大眼瞪小眼。
忽覺腰間一緊,葉聽風(fēng)竟捉住陸寧的小蠻腰,一把將她拋到了飛廉背上,緊接著自己也跳上了飛廉的背。陸寧驚叫一聲,就聽葉聽風(fēng)的聲音自身后響起:“飛廉,去穎川鬼市。”
穎川鬼市并非真的是供鬼怪們交易的場所,只是因為在里面買賣的都是些見不得人的東西,交易雙方多戴鬼面掩飾真實身份,且日落開張,天明閉市,故而被稱作“鬼市”。
“千面鬼手”的招牌下,房門緊閉。
“太陽已經(jīng)下山了啊,怎么還不開門?難道今日鬼手不開張?”陸寧仰頭看著那鬼畫符般的招牌。
“走,進(jìn)去看看。”
葉聽風(fēng)一只手掏出一張遁地符,另一只手抓住陸寧的手腕,口中念了個訣,將遁地符往地上一擲,兩人便憑空消失了。
陸寧只覺眼前一花,隨后就身處于一個幽冷陰暗的房間內(nèi)了。她瞬間看到了墻面上掛滿的一張張人皮,每一張臉上都帶著不同的表情,黑洞洞的眼睛正注視著她。
陸寧險些驚叫出聲,被葉聽風(fēng)及時捂住了嘴。確認(rèn)陸寧平靜下來后,葉聽風(fēng)松開了手,四處看了看,然后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陸寧連忙跟緊了他,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死死拽住不放。葉聽風(fēng)感覺到了陸寧的小動作,嘴角不由得勾了勾。只見他走到一扇天窗下,天窗下方偏左一點的地方有個甕,甕底中央有一個凸起的圓盤,圓盤旁邊趴著一只一動不動的小烏龜。
“你偷進(jìn)人家屋子就算了,還想偷人家的王八燉湯?”陸寧不可思議地看著葉聽風(fēng)。
葉聽風(fēng)白了她一眼,把手伸進(jìn)甕里,用食指指節(jié)敲了敲那只小王八。小王八的頭和四肢從龜殼里伸了出來,慢慢向中間的圓盤爬去。當(dāng)它爬上圓盤時,圓盤因重力下沉,似乎觸動了盤底的某個機關(guān),兩人身后的門應(yīng)聲而開了。
“這王八趨光,白天的時候光線透過天窗照射到它剛才所在的位置,天色暗下來后,這個圓盤中間會亮起,它就會尋著光爬到圓盤上頭。這圓盤里的機關(guān)大概是壞了,沒有亮,所以它就沒爬上去,門也就遲遲不開。”葉聽風(fēng)解釋道。
“原來如此,”陸寧點了點頭,“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鬼市店鋪大多采用這種機關(guān)。”葉聽風(fēng)答道。
此時里間傳出了響動,一扇門應(yīng)聲而開,一股濃烈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只見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人從里間緩慢地踱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