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斯頓國際機場的到達大廳人來人往，李遠站在接機口，目光掃過每一個出口的旅客。

當他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時，立刻揮手示意。

科恩穿著一件普通的灰色T恤和牛仔褲，戴著棒球帽，看起來就像任何一個普通游客，但李遠還是注意到他警覺的眼神和緊繃的姿態，這是執法人員多年訓練形成的習慣。

“歡迎來到德州，”李遠微笑著伸出手，“沒想到這么快又見面了。”

科恩握住他的手，表情嚴肅：“我希望是在更好的情況下重聚。”

兩人走向停車場，科恩環顧四周，確保沒有人跟蹤。

上車后，他才稍微放松下來。

“情況有多糟？”

李遠直接問道，一邊啟動汽車。

科恩深吸一口氣：“比我們想象的要糟得多。”

“具體說說。”

“兩周前，我們的一名關鍵舉報人，聯合健康的前財務主管馬克·威爾遜在回家路上遭遇車禍身亡。”科恩說道，“警方調查顯示剎車系統被人動過手腳。”

李遠感到一陣寒意：“謀殺？”

“幾乎可以確定。但更糟的是，上周，另一名舉報人，醫療記錄審核員艾米麗·陳也在家中意外煤氣泄漏死亡。兩起死亡，兩名關鍵證人，時間間隔不到十天。”

李遠握緊方向盤，回想起自己在紐約法庭上作證的情景。

那些冰冷的眼神，那些威脅的暗示……

“聯邦檢察官辦公室現在面臨巨大壓力，”科恩繼續說道，“有人希望縮小調查范圍，只針對幾個小魚小蝦，然后草草結案。”

“誰在施壓？”

“各方面。政客、游說團體、甚至一些執法部門內部人士。聯合健康的觸角比我們想象的要廣得多。”科恩轉向李遠，“你知道聯合健康去年的收入是多少嗎？超過3500億美元，這比很多國家的GDP還要高。”

李遠低聲咒罵：“所以他們可以買通任何人。”

“不是任何人，但可以是足夠多的人。”科恩的聲音變得更加嚴肅，“李，我來這里是因為我擔心你的安全。你是這個案子最公開、最引人注目的證人。如果他們正在清理門戶，你很可能在他們的名單上。”

車內陷入沉默，只有空調的嗡嗡聲。

“我理解風險，”李遠最終說道，“但我不能因為威脅就放棄我在這里的生活和工作。”

“我沒有要求你放棄，”科恩糾正道，“我是來幫忙的。我申請了兩周的休假，打算留在休斯頓一段時間，聯邦調查局的一些朋友也會提供遠程支持。”

李遠驚訝地看了科恩一眼：“你不必這么做。”

“我必須這么做，”科恩堅定地說，“這不僅關乎你的安全，還關乎正義。如果我們讓這些人得逞，那么整個警務系統就失去了意義。”

李遠感到一陣感激之情涌上心頭。

“謝謝，”他真誠地說，“那么，我們從哪里開始？”

科恩露出了自從下飛機以來的第一個微笑：“首先，我需要了解你目前的情況，我聽說你參與了一場地方選舉？”

約翰遜警長的辦公室里，李遠向他介紹了科恩。

“科恩先生是聯邦調查局的特別探員，負責紐約的聯合健康案。他認為可能有人對我懷有敵意，所以自愿來休斯頓協助加強安全措施。”

約翰遜警長認真地打量著科恩：“我聽說過紐約的案子，相當大的案子。”

“是的，長官，”科恩點頭，“不幸的是，有些人不希望我們繼續調查下去，最近發生了一些不幸的事件。”

約翰遜挑起眉毛：“什么樣的不幸事件？”

科恩簡要描述了兩名舉報人的死亡情況，約翰遜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嚴肅。

“你認為李可能有危險？”

“我認為這是一種可能性，我們不能忽視。”科恩回答，“尤其是考慮到他現在的公眾形象和參與您的競選活動。”

約翰遜思考了一會兒，然后點點頭：“我明白了。科恩先生，我感謝你的關切和提供幫助的意愿，休斯頓警局也將全力配合，確保李的安全。”

他轉向李遠：“從現在開始，你在執行競選活動時必須有人陪同，我會安排幾名可靠的警員輪流保護你。”

“長官，這是否有些過度反應。”李遠開始抗議。

“這不是請求，李，這是命令。”約翰遜的語氣不容置疑，“你不僅是我的團隊成員，還是我女兒的……朋友。我不會拿你的安全冒險。”

李遠注意到約翰遜在提到莎拉時微妙的停頓，但決定不去深究。

“好的，長官。”

“另外，”約翰遜繼續說，“我想邀請科恩先生參加今天下午的競選策略會議，以他的背景和經驗，或許能提供一些有價值的見解。”

科恩點頭表示同意：“我很樂意提供幫助，但我必須保持政治中立。”

“當然，”約翰遜微笑著說，“我們只是需要你的安全專業知識，而不是政治立場。”

下午的競選策略會議在總部的會議室舉行。

核心團隊成員都已到位，包括陳大衛、梅麗莎·羅德和湯姆·威廉姆斯。

科恩坐在角落里，安靜地觀察著。

“根據最新民調，”陳大衛指著投影屏幕上的圖表說，“我們的支持率與布拉德利幾乎持平，誤差范圍內的微弱領先，但在農村地區和老年選民中，我們仍然落后。”

“布拉德利最近的策略很有效，”威廉姆斯補充道，“他的強硬執法口號在保守選民中引起共鳴，而他對我們社區警務計劃的攻擊也讓一些中間選民產生了疑慮。”

李遠注意到科恩在聽到布拉德利的策略時微微皺眉。

會議進行了近兩小時，討論了從籌款活動到社區外展的各種話題。

最后，約翰遜邀請科恩發表看法。

“作為局外人，你有什么觀察或建議嗎，科恩先生？”

科恩清了清嗓子，從角落里站起來：“首先，我要聲明我不是政治專家，也不會對具體政策發表意見。但作為一名調查人員，我確實注意到一些問題。”

他走向白板，指著布拉德利最近的幾個策略點：“這些攻擊策略，污蔑對手的個人品格，散布半真半假的信息，利用公眾恐懼，與我在紐約調查的一些腐敗官員使用的手法驚人地相似。”

房間里的氣氛突然變得緊張起來。

“你是在暗示布拉德利可能涉及腐敗？”梅麗莎直接問道。

科恩謹慎地回答：“我沒有這樣說，我只是指出策略上的相似性。在我的工作中，當我看到某些模式重復出現時，通常會更加關注。”

約翰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有趣的觀察，這讓我想起了李遠最近收到的關于布拉德利與開發商格林伍德可疑聯系的信息。”

科恩看向李遠，挑起眉毛：“什么信息？”

李遠簡要解釋了他和莎拉發現的證據，表明布拉德利可能為了個人利益操縱警力部署和犯罪報告。

科恩的表情變得更加嚴肅：“這些指控非常嚴重，如果屬實，不僅是職業道德問題，還可能構成犯罪。”

“我們正在通過正規渠道調查，”約翰遜說，“但同時，我們也需要保護自己的競選免受布拉德利的攻擊。”

“在這方面，我有一些建議，”科恩說，“首先，加強信息安全。布拉德利似乎總是能提前知道你們的計劃，這表明可能存在信息泄露。”

“我們已經確認了一名內部間諜，”李遠說，“并將其轉為雙面間諜。”

科恩點頭表示贊賞：“聰明的做法。其次，我建議實施反情報措施，有意傳播一些誤導性信息，看看它們是否會出現在布拉德利的攻擊中。這樣可以確認泄密渠道并可能使對手出丑。”

“這是個好主意，”陳大衛興奮地說，“我們可以策劃一些假的競選活動或政策提案，看看布拉德利是否會上鉤。”

會議結束后，團隊成員帶著新的任務離開了。

只有李遠、科恩和莎拉留在會議室里。

“李，能單獨談談嗎？”莎拉問道，眼中帶著明顯的擔憂。

科恩識趣地說：“我去外面等。”

當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時，莎拉直接表達了她的擔憂：“那些舉報人的死亡，這聽起來非常危險，你確定你沒事嗎？”

李遠試圖安撫她：“我很好，莎拉。科恩可能有些過度謹慎，但多一分警惕總沒錯。”

“這不是小事，李，”莎拉堅持道，聲音微微顫抖，“如果真的有人想傷害你……”

李遠伸手握住她的手：“嘿，看著我。我會沒事的，我經歷過比這更危險的情況。”

莎拉點點頭：“答應我你會小心，好嗎？不要逞英雄。”

“我保證，”李遠微笑著說，“畢竟，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他們的目光相遇，一種無言的理解在兩人之間流動。

莎拉輕輕捏了捏他的手，然后放開。

“好吧，那我們明天見。晚安，李。”

“晚安，莎拉。”

當晚，李遠駕車回到史密斯莊園。

科恩跟在他后面的車里，保持著安全距離。

當他們駛入富人區的寬闊街道時，李遠通過后視鏡注意到一輛黑色SUV似乎一直跟在他們后面。

他拿起對講機：“科恩，我右后方有一輛黑色SUV，從高速公路上就開始跟著我們了。”

“我看到了，”科恩的聲音通過對講機傳來，“繼續正常駕駛，我來處理。”

李遠看到科恩的車減速，讓黑色SUV超過他。

然后科恩突然加速，與SUV平行行駛，同時亮出了他的聯邦調查局證件。

SUV立刻加速，轉入一條側街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到達莊園后，科恩走過來，表情嚴肅：“那輛車沒有牌照，車窗貼了深色膜，看不清駕駛員。但他們的反應證明不是普通市民。”

“你認為他們是來自紐約的人？”

“可能性很大，”科恩點點頭，“我會安排人監視莊園周圍的情況。今晚我就住在附近的酒店，有任何情況立即聯系我。”

李遠感謝了科恩，然后走進莊園。

回到房間，李遠泡了個熱水澡，剛打開郵箱，就收到了一封電子郵件。

當李遠看到發件人的名字時，心跳幾乎停止：路易吉·曼吉奧內。

郵件內容簡短而令人不安：

“史密斯先生，我欠你一條命。

你的證詞讓我避免了終身監禁。

作為回報，我要警告你：他們正在清理門戶。

兩個告密者已經死了，你在名單上。

保持警惕，別相信任何人。

路易吉”

李遠盯著這封郵件，感到一陣寒意沿著脊椎蔓延。

路易吉不是在監獄里嗎？他是怎么發出郵件的？他又是如何知道那兩個舉報人的死亡的？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科恩的號碼：“我們需要談談。我剛收到一封郵件，你得看看這個。”

兩人會面后，科恩看完了李遠收到的郵件，他表情嚴肅地看著李遠：“你現在很危險，我建議你立刻終止所有的公開活動。”

李遠搖頭道：“不可能，我明天還要去為約翰遜的辯論做準備，競選正是關鍵時候。”

“競選很重要？比你的命還重要？”

李遠辯解道：“我認為情況還沒危急到那種程度，而且，你希望我是一個為了保命就放棄自己堅持的人嗎？”

科恩緊盯著李遠，半晌，笑道：“果然，正因為我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所以才決定過來保護你。”

“也許情況還沒那么遭呢？”李遠又強調了一句。

“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