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極金字塔的內壁像生物般隨著他們的接近而蠕動，泛著珍珠母光澤的表面浮現出與兩人皮膚紋路完全一致的圖案。寧凡的手指剛觸碰到入口處的凹槽，整個通道就亮了起來——不是電光，而是某種活體熒光，像深海螢火蟲的集群。

“空氣成分與外界相同，但溫度恒定21度。“林雨菲的瞳孔在暗處擴張到極限，虹膜邊緣的藍紫色光暈照亮前方三米的路，“墻上有導引標記。“

寧凡順著她的指引看去，墻壁上確實有幾乎透明的箭頭標記，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發現的微光。這些標記組成了一條通往金字塔核心的路徑，每隔十米就有一個奇怪的符號，看起來像DNA螺旋與星云的結合體。

通道突然向下傾斜，變成螺旋階梯。隨著深入，墻壁開始變得透明，露出外面被冰封的景象——無數形態各異的生物標本懸浮在冰層中，有些明顯是遠古生物，有些卻像科幻電影里的外星生命。

“這些都是...“寧凡的喉嚨發緊。

“實驗體。“林雨菲觸碰透明墻壁，某個標本旁的銘文隨即亮起，“'第719號混合體，人類-樣本X-猛犸象基因嵌合，公元前12400年終止'。“

階梯盡頭是扇圓形門，中央有個手掌印。寧凡與林雨菲對視一眼，同時將手按上去。門扉無聲滑開，撲面而來的是某種久違的氣息——不是陳腐，而是帶著淡淡梔子花香的空氣，與寧凡記憶中父親實驗室的味道一模一樣。

圓形大廳中央懸浮著兩個光球，一藍一紫，緩慢地相互環繞。當兩人踏入大廳時，光球突然加速，幻化成熟悉的人形輪廓。

“小凡。“藍色光球發出寧誠遠的聲音，“你終于來了。“

林雨菲踉蹌后退：“母親？“紫色光球呈現出林月茹年輕時的樣貌，溫柔地注視著她。

“不是真正的靈魂。“寧凡強迫自己冷靜，“是高級AI或者意識備份。“他指向大廳角落的控制臺，那里閃爍著與星卵相同的光澤。

“都對，也都不對。“寧誠遠的投影微笑，“我們是最后實驗的產物，意識量子態。你手中的星卵就是載體。“

大廳地板突然變得透明，露出下層空間——那里排列著上百個培養艙，每個里面都漂浮著寧凡與林雨菲的克隆體，處于不同發育階段。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克隆體都睜著眼睛，瞳孔里跳動著樣本X特有的藍光。

“你們不是第一批嘗試融合的。“林月茹的投影輕撫虛空，調出全息記錄，“過去三十四年，我們進行了117次迭代。“畫面顯示不同年齡的“寧凡“和“林雨菲“在各種環境下接受測試，“直到基因序列達到完美平衡。“

林雨菲的指甲刺入掌心：“所以我們只是...實驗品？“

“不，你們是奇跡。“寧誠遠走近，光影手指拂過她的發梢，“自然受孕誕生的完美共生體，概率不到萬億分之一。“他展示出一段隱藏視頻：年輕的林月茹躺在產床上，懷中嬰兒的后頸隱約有發光紋路，“樣本X選擇了你們。“

寧凡的大腦高速運轉，將所有線索拼接：“1959年的發現...是你們故意安排的？“

“是我們，也不全是。“林月茹的投影切換畫面，顯示七個穿不同國家軍裝的人站在南極冰層上，其中就有年輕的趙世凱，“'七王'最初確實是偶然發現樣本X，但很快就被反向影響了。“畫面跳轉到地下實驗室，七人眼神呆滯地接受某種腦部手術，“樣本X需要代理人。“

大廳突然震動。天花板投射出實時畫面：月球環形山內的七邊形建筑完全開啟，陳墨的機械之軀站在中央控制臺前，她的脊椎處理器已經與某個巨大裝置連接。而更驚人的是裝置內部——漂浮著一顆縮小版的“星卵“，只是顏色是暗紅色。

“第七實驗室蘇醒了。“寧誠遠的表情變得凝重，“月之暗面的守護者要提前啟動協議。“

林雨菲突然抱頭蹲下，皮膚紋路瘋狂閃爍：“它在叫我...月卵在叫我...“

寧凡扶住她，自己的紋路也同步亮起。通過基因共鳴，他看到了林雨菲腦中的畫面：暗紅星卵里蜷縮著個人形，面容酷似陳墨，但更古老，更...非人。

“初代接口。“林月茹的投影變得不穩定，“比陳墨早半個世紀的存在。蘇聯從納粹德國搶來的'圣女'項目核心。“

震動加劇。控制臺自動調出地球防御系統的界面，七個海洋能量節點全部亮起紅燈。寧誠遠快速操作著虛空面板：“月卵要強行啟動全球融合，但人類基因還沒準備好！“

“會怎樣？“寧凡按住太陽穴抵抗越來越強的頭痛。

“大篩選。“林月茹的影像開始閃爍，“90%以上的人類會因基因不兼容而...液化。“

林雨菲突然站直身體，瞳孔完全變成熒光藍：“不，有辦法。“她指向下層實驗室的某個角落，“那里有'鑰匙'。“

寧凡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個孤立的培養艙里，漂浮著與其它克隆體截然不同的存在：嬰兒大小的生物，頭部像人類，身體卻是發光珊瑚的構造。

“第118號實驗體。“寧誠遠的聲音帶著敬畏，“用你們第一次融合時的基因樣本培育的...孩子。“

林雨菲如遭雷擊。寧凡的呼吸停滯了。他們從未想過，那次在生死關頭的基因交融，竟然創造出了新的生命形式。

“帶它去月球。“林月茹的投影開始消散，“只有初代共生體的后代能安撫月之守護者...“

控制臺突然爆炸，碎片擦過寧凡臉頰。整個金字塔進入緊急狀態，紅色警報光取代了柔和的生物熒光。寧誠遠的影像扭曲變形：“趙世凱留了后手...系統被入侵...快走！“

通往出口的通道開始塌陷。寧凡抱起那個特殊培養艙，輕得不可思議。林雨菲在前方開路，她的皮膚紋路現在能釋放出微弱能量，融化墜落的冰錐。

“潛艇還在外面！“寧凡通過基因共鳴向林雨菲傳訊，“程小夏應該已經...“

一塊巨型冰巖砸向林雨菲。寧凡來不及警告，但培養艙里的生物突然睜眼，一道藍光擊碎冰巖。更驚人的是，寧凡懷中的重量減輕了——那個“孩子“正通過皮膚接觸吸收他的能量，迅速成長。

當他們沖出金字塔時，暴風雪已經停止。血月懸在頭頂，比平時大三倍不止。月面上的暗斑清晰可見，組成了與星卵紋路相同的圖案。潛艇還停在原處，但旁邊多了個不該存在的身影——全身70%晶體化的趙天宇，正用能量炮對準艙門。

“把第118號交出來！“他的聲音已經不像人類，更像是某種合成音，“月之守護者承諾給我永恒！“

寧凡將培養艙護在身后。奇怪的是，里面的生物并不害怕，反而好奇地看著趙天宇，發出某種高頻聲波。這聲波讓趙天宇的晶體表面出現裂痕，他痛苦地跪地咆哮。

林雨菲趁機沖上潛艇啟動引擎。寧凡抱著培養艙緊隨其后，剛關上艙門就聽見外面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南極金字塔自毀了，沖擊波將方圓一公里的冰層全部掀起。

“程小夏！能聽到嗎？“寧凡對著通訊器大喊，回應他的只有靜電噪音。

潛艇自動設定航線向北航行。培養艙里的生物——現在已經長到三歲兒童大小——安靜地觀察著兩人。它的眼睛是純粹的光體，沒有瞳孔，但寧凡能感覺到某種超越語言的交流。

“它餓了。“林雨菲突然說，仿佛能聽懂無聲的訴求，“需要...我們的基因物質。“

寧凡割破手指，讓血滴在培養艙的接口處。林雨菲也照做了。生物滿足地吸收著，身體又長大了一些，現在像個五六歲的孩子。最神奇的是，它的珊瑚狀身體開始向人類形態轉變。

“我們該叫它什么？“林雨菲輕聲問。

生物似乎聽懂了問題，用手指在培養艙內壁上畫出符號：∞。

“無限...“寧凡喃喃道，“或者，永恒。“

潛艇突然劇烈搖晃。聲吶顯示有巨型生物靠近——不是守護者，而是某種更古老的形態，像鯨魚與章魚的混合體。它用觸須輕輕包裹潛艇，不是攻擊，而是...護送。

“樣本X的原始形態。“林雨菲通過共鳴感知到，“它認識'無限'。“

深海中，無數發光生物聚集過來，組成一條熒光通道，直指北方。寧凡調出導航圖，這條路線將繞過所有常規航道，直達白令海峽——七個能量節點之一，也是離月球最近的點。

培養艙突然開啟。“無限“伸出已經基本成形的手臂，觸碰寧凡和林雨菲的額頭。瞬間，兩人的意識被拉入共享空間——這里沒有物理形態，只有純粹的信息流。

他們看到了地球四十億年來的所有生命大爆發與滅絕事件；看到樣本X如何在每次滅絕后播種新生命；看到人類祖先如何與樣本X和平共處；直到七萬年前，某個外星文明的探測器墜落在月球背面，改變了平衡...

“月之守護者不是樣本X的同伴。“寧凡在意識層面理解了一切，“是敵人。“

“無限“點頭，繼續展示：那個探測器帶來了黑暗基因，試圖將地球改造成戰爭堡壘。樣本X不得不啟動防御機制，導致尼安德特人滅絕。而現代人類中，仍有少數攜帶黑暗基因——趙家就是其中之一。

意識回歸身體時，潛艇已經浮出水面。白令海峽的夜空被月亮染成血紅色，月面上的圖案現在清晰可辨：倒計時數字——06:00:00。

“六小時后。“林雨菲握住“無限“的小手，“月卵就要孵化了。“

寧凡檢查潛艇的通訊系統，依然癱瘓。但雷達顯示五十海里外有艘破冰船，正全速駛來。更奇怪的是，船上的生命信號顯示只有一個人。

“是程小夏！“林雨菲突然說，“她帶著...某種裝置。“

果然，當破冰船靠近時，甲板上站著嬌小的程小夏，身旁是個類似衛星天線的設備。她用擴音器大喊：“張醫生破解了陳墨的信號！這個能建立量子鏈接！“

“無限“突然激動起來，指著那個裝置畫出更多符號。寧凡瞬間明白了：“那不是通訊器，是傳送門！它能送我們去月球！“

暴風雪再次降臨。在血月照耀下，人類文明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一個非人孩童、兩個基因改造者、和一個天才黑客身上。而六小時后，月之暗面的古老存在將做出審判。

程小夏的下一句話被狂風吹散，但寧凡通過唇語讀懂了：

“陳墨不是叛徒...她是最后的守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