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極洲毛德皇后地的冰穹上,極光如垂死的巨蟒般扭動。寧凡透過潛艇的觀察窗看向外面,暴風雪中的科考站廢墟像具被剝皮的骨架。根據導航系統顯示,這里就是1959年七王首次接觸樣本X的精確坐標。
“溫度零下53度,風速每秒28米。“程小夏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伴隨著刺耳的電流雜音,“仲裁者的飛船剛掠過新 Zealand領空...等等,它消失了?“
林雨菲調整著呼吸面罩,她呼出的白氣在面罩上結出冰花。星卵被小心地藏在特制保溫箱里,透過半透明外殼能看到里面的星光物質正以某種規律脈動,與天上漸圓的月亮同步。
“不是消失。“寧凡指向天際,“是隱形。“
暮色中的月亮旁,隱約有七邊形輪廓閃爍——仲裁者的母艦。當極光掃過那片空域時,能短暫看到七個光點環繞著中央的梭形飛船,排列成與海洋能量節點相同的圖案。
潛艇艙門剛開啟就被冰霜覆蓋。寧凡率先踏上冰面,基因強化后的身體仍被嚴寒刺痛。林雨菲緊隨其后,她的皮膚紋路在低溫下反而更明亮,像冰層下流淌的藍火。
“信號到這里就斷了。“程小夏的聲音越來越模糊,“張醫生說...陳墨的傳輸...月球...小心趙...“
通訊徹底中斷。寧凡檢查武器:基因手槍還剩三發子彈,腰間的戰術匕首涂著從自己血液提取的抑制劑。這些對仲裁者可能毫無作用,但至少能對付...
冰層突然震動。三百米外的科考站廢墟中,某個金屬裝置破冰而出,展開成六邊形的平臺。平臺中央站著個人影——全身90%晶體化的趙天宇,僅剩的半張人臉扭曲成猙獰笑容。
“歡迎來到審判之地。“他的聲音像碎玻璃摩擦,“我父親沒能看到的盛況,將由我見證。“
寧凡下意識擋在林雨菲前面。趙天宇現在的形態比在沖繩時更接近“守護者“——晶體表面覆蓋著生物組織,右臂完全變異成能量炮似的結構。
“你投靠了仲裁者?“林雨菲厲聲質問。
“投靠?“趙天宇的晶體身軀折射著極光,“我是被選中的觀察者!“他突然抬手,能量炮對準天空,“看!儀式開始了!“
能量束擊中隱形母艦的瞬間,七道光柱從天而降。每道光柱中都站著一位仲裁者,其中就有陳墨形態的那位。她們環繞著六邊形平臺,形成一個完美的圓。
最年長的仲裁者——外表像八十歲老婦的個體——漂浮到平臺中央:“文明評估第7314號實驗,最終階段啟動。“她指向月亮,“當月球運行至近地點,鏡像反射將展示這個物種的本質。“
寧凡的懷表突然懸浮到空中,展開成三維星圖。林月茹的星卵同步激活,兩束光交匯在平臺中央,形成地球與月亮的全息投影。投影中,七個海洋能量節點與月球的點連成線,組成巨大的四面體。
“你們被選為人類代表。“仲裁者陳墨看向寧凡和林雨菲,“因為完美融合了兩種基因。現在,做出選擇。“
六邊形平臺裂開,升起兩個水晶艙。一個內部是紫紅色的樣本X原生質,另一個是純凈的人類基因溶液。
“一個成為永久載體,一個保持純凈。“老婦人仲裁者解釋,“這是最后的測試。“
趙天宇的晶體身軀發出刺耳笑聲:“選吧!成為怪物,還是看著文明重置?“
林雨菲的指甲掐進掌心。這個選擇比預想的更殘忍——無論誰成為樣本X的永久載體,都將逐漸失去人性;而保持純凈的一方,將永遠活在孤獨中。
極光突然劇烈閃爍。月亮在天空中詭異地膨脹——它正在接近近地點,表面浮現出與星卵相同的紋路。寧凡突然明白“月之鏡“的含義:月亮將成為投影屏,向全宇宙展示人類的本質。
“時間不多了。“仲裁者陳墨提醒,“月全食開始前必須完成融合。“
寧凡看向林雨菲,發現她也正看著自己。基因共鳴讓兩人的思維短暫同步——不需要語言,他們都想到了同一個解決方案。
“我們拒絕選擇。“寧凡牽起林雨菲的手,“樣本X想要的不是服從,是...“
“反抗。“林雨菲接話,同時將星卵砸向平臺!
水晶碎裂聲如同雷霆。星卵中的星光物質噴涌而出,與兩個艙體里的液體混合,形成旋轉的星云。趙天宇怒吼著沖來,卻被突然出現的能量屏障彈開。
“錯誤選擇。“老婦人仲裁者搖頭,“測試失敗。“
“不,這才是正確答案。“寧凡舉起融合后的液體,“樣本X不是要我們屈服于力量,而是...“他突然將液體倒在自己胸口,林雨菲同時做了一樣的動作,“學會共享。“
液體接觸皮膚的瞬間,兩人被藍紫色光繭包裹。趙天宇的能量炮瘋狂射擊,卻無法穿透光繭。仲裁者們首次露出驚訝表情,陳墨形態的個體甚至向前一步,仿佛想觸碰這奇跡。
光繭內,寧凡感到意識正在擴展。他看到了林雨菲的童年記憶,感受到她失去母親的痛苦;同時,林雨菲經歷著他被父親嚴格訓練的孤獨。基因共鳴突破物理限制,達到靈魂層面的融合。
繭外,月亮已經變成血紅色。月全食開始了,但月亮表面沒有變暗,反而顯示出清晰圖案——全球七十億人的意識投影,喜怒哀樂,戰爭與和平,創造與毀滅...所有矛盾對立面同時呈現。
“這不可能...“趙天宇的晶體身軀開始崩解,“樣本X應該...“
“樣本X是面鏡子。“光繭中傳出寧凡和林雨菲的合聲,“只反映文明的真實面貌。“
仲裁者們圍成一圈,手掌相觸。老婦人宣布:“評估完成。人類文明通過測試,符合共生條件。“
“不!“趙天宇最后的晶體碎裂,露出核心——一團蠕動的黑色物質,“我才是被選中的...“
陳墨仲裁者輕輕揮手,黑色物質瞬間汽化。月亮的投影也在此刻達到巔峰,顯示出令人震撼的畫面:人類DNA的雙螺旋結構中,竟然天然存在著與樣本X兼容的片段。
“早該想到的。“寧凡在意識融合中頓悟,“如果完全不兼容,根本不可能成功融合...“
“1959年的發現不是偶然。“林雨菲的意識回應,“樣本X一直在尋找回家的路...“
光繭緩緩打開。寧凡和林雨菲站在平臺中央,皮膚上的紋路已經形成完整的星圖,但眼神依然是人類的樣子。最驚人的是,他們之間出現了無形的紐帶——即使分開十米,也能共享感官和思維。
“祝賀。“老婦人仲裁者首次微笑,“你們證明了愛與犧牲不是孤立現象。“
陳墨仲裁者走上前:“現在,該履行約定了。“她指向開始融化的冰層,“海底實驗室保存著最后的真相。“
突然,整個南極冰原震動起來。冰層裂開巨大的縫隙,某個龐然大物正在上浮。當它完全現身時,連仲裁者們都為之震撼——那不是人類或樣本X的造物,而是某種遠古文明的遺跡:金??塔形狀的建筑,表面覆蓋著與星卵相同的材質。
“第七實驗室...“寧凡喃喃道。
金字塔頂端開啟,射出七道光束,分別指向全球的能量節點。月亮上的投影隨即變化,顯示出地球46億年歷史中的七個關鍵節點——每次生命大爆發時期,都有樣本X的蹤跡。
“我們不是第一批。“林雨菲握緊寧凡的手,“也不會是最后一批。“
仲裁者們集體升空,返回母艦。老婦人的聲音從高空傳來:“融合協議已上傳至全球網絡。七十二小時后,新紀元將正式開啟。“
趙天宇的殘骸被風吹散。寧凡看向正在閉合的金字塔入口:“要進去嗎?“
林雨菲的紋路與金字塔共振:“必須去。父母在那里等我們。“
冰原重歸寂靜。血月照耀下,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金字塔入口處。而在全球各地,人們抬頭看著月亮上的奇觀,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被改寫。
程小夏的聲音突然從寧凡的耳機里微弱傳出:“寧哥...陳墨她...月球背面...“
信號再次中斷。但這次,寧凡通過基因共鳴感知到了更遠的訊息——月球環形山里的七邊形建筑正在開啟,而陳墨的機械之軀,正直面某個沉睡已久的終極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