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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聽雪湖春日宴

十二列彩衣宮娥魚貫而行,云錦宮裝迤邐過地,臂間纏帛宛若流霞。

她們手托的紫檀承盤里,瑪瑙盞中盛著水晶葡萄,掐絲琺瑯盤托著芙蓉酥,金絲蜜餞的甜香與龍涎香霧纏綿交織。

朱漆宮門前,金甲禁軍持戟而立,青銅獸面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酉時三刻,云紋銅漏滴水聲里,赴宴車駕漸次臨門。

著孔雀補子的大員們扶著玉帶拾級而上,蹀躞七事在暮風里叮咚作響;命婦們的蹙金繡裙裾拂過丹墀,累絲金步搖映著宮燈,在鬢邊漾起星芒。

相識者隔著重廊便遙遙拱手,前朝舊事與家常絮語在檐馬清響中起落流轉。

鎏金燈籠的暖光里,葉知渝指尖無意識絞著杏色絲帕,櫻草色云錦襦裙上銀線繡的合歡花隨呼吸微微起伏。

她不著痕跡地調整蔽膝的玉組佩,卻見琉璃屏風折射的彩光中,浮出一抹熟悉的月白身影。

“知渝!”

纏枝蓮紋青瓷燈旁,蘇扶玉的藕絲琵琶衿上裳染著淡淡藥香。

“扶玉你來了。”她話音未落,忽覺鬢間點翠掩鬢被夜風掀起,慌忙抬手時,正撞進對方欲言又止的眸光里。

蘇扶玉忽地側身擋住穿堂風,象牙骨折扇“咔嗒”一聲展開半幅水墨:“方才路過含章殿,見尚宮局女官捧著十二幅美人圖。”扇面游動的墨鯉遮住了她輕顫的尾音。

夜風送來遠處禮樂,二十四面建鼓的悶響驚起棲鳳檐角的銅鈴。

葉知渝垂眸望著裙裾間若隱若現的蹙金云頭履,忽覺發間那支皇后賞的累絲金鳳簪重若千鈞。

鎏金獸首香爐騰起第三縷青煙時,一聲穿云裂帛的唱喏驟然劈開滿殿喧嘩:“皇后娘娘鳳駕親臨——”

玉磬般的尾音尚在梁間震顫,滿殿命婦已如被疾風掠過的麥浪般次第低伏。

珠釵相撞的碎響混著裙裾摩擦的窸窣,在漢白玉地面上織成細密的顫音。

葉知渝慌忙屈膝,膝蓋觸及冰涼地磚的剎那,瞥見朱紅蹙金的鳳尾裙裾迤邐過眼前,金線刺繡的百鳥朝鳳圖在宮燈下泛起流霞般的光暈。

二十八顆東珠綴成的九鳳銜珠冠壓著鴉青鬢發,皇后搭著掌事姑姑的手徐步登階。

綴滿南海珊瑚珠的翟衣廣袖輕擺間,若有似無的龍涎香籠罩了整個大殿。待得鑾駕落定在九鳳朝陽寶座上,那雙描畫著遠山黛的鳳目緩緩掃過眾臣,眼尾金箔點就的鳳翎在燭火中倏然一亮。

“今歲春祺,本宮特命太液池移來江南煙柳。”清越聲線如昆山玉碎,執金纏枝蓮紋茶盞的指尖卻往下一壓,“賜座。”這聲溫言裹著不容置疑的威勢,驚得階下某位年輕嬪妃的纏臂金釧當啷作響。

待宮婢們捧著填漆戧金托盤魚貫而入時,殿角金猊香爐適時吐出新的暖霧,方才凝滯的春意方重新在琉璃觥籌間流動起來。

葉知渝像只偷腥的貓兒,悄悄抬眼,目光如炬,在人群中搜尋著沈歲晚(沈確的姐姐)的身影,她的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上一世的畫面,那時的沈歲晚猶如一顆耀眼的明珠,被皇后相中,成為了太子妃。

此時,沈確也隱匿在人群之中,他的眼神猶如毒蛇一般陰鷙,掃視著四周,仿佛在尋找著自己的獵物。

當他的目光黏上眉清目秀的蘇清越身上時,就像餓狼發現了羊羔,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十歲的男孩兒,宛如初綻的花蕾,嬌嫩欲滴,最是有趣。

沈確那油膩的目光,猶如黏糊的蛛絲,緊緊地纏繞著蘇清越,過了一會兒,他如鬼魅般叫來了一個宮女,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樂聲響起,舞女們如同彩蝶般翩翩入場,她們的長袖如流云般舞動,美不勝收。皇后則如癡如醉地欣賞著表演,興致勃勃。

葉云燭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被舞女們吸引,如貍貓般悄悄地向蘇清越所在的方向挪動。

就在這時,那宮女端著酒水,如同一個笨拙的小丑,搖搖晃晃地走向蘇清越,故意一個踉蹌,酒水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全灑在了蘇清越身上。

蘇清越眉頭緊蹙,那婢女則驚慌失措,趕忙道歉,并提出帶他去換衣服。蘇清越無奈,只得像只溫順的綿羊,跟隨而去。

沈確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猥瑣的笑,宛如一條陰險的毒蛇,也躡手躡腳地跟了上去。

葉云燭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一口喝盡杯中酒,起身跟葉鶴眠說出去醒醒酒,轉身往外走。

垂絲海棠的枝條在月下瘋長,猩紅花瓣裹著夜露砸在沈確肩頭。

一支橫斜的花枝刺破他玄色蟒袍金線,恰如他腕間那枚螣蛇玉佩——此刻正死死絞著蘇清越的頸項,青玉鱗片嵌入少年蒼白的皮肉,滲出細碎血珠。

十歲的蘇清越被迫仰起頭。

月光將他瓷白的臉照得近乎透明,脖頸繃出瀕死的弧線,像極了去年秋狩時被君青臨一箭貫穿喉管的西域白鹿。

那時沈確就站在御帳前,看著那鹿眼里的光一點點熄滅,如同此刻少年瞳孔中搖晃的燭影。

“這般冰肌玉骨……”沈確的金鑲玉護甲挑開少年青蓮紋衣襟,指腹碾過心口那枚淡粉胎記,胎記形若九瓣蓮。

他忽然低笑出聲,喉結在月光下劃出鋒利的線條:“都說蘇相嫡次子‘玉山將傾’,倒不想……是這般傾法。”

“喀嚓”——他身后捧燈的宮女踩斷枯枝。湖面倒影突然破碎,少年雪青襕衫上被酒液浸濕的飛鶴紋,正滲出孔雀膽特有的瑩藍。

宴席末座有人倏地站起,葉知渝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即將發生的謀殺,前世記憶如毒蛇纏上咽喉——就是在這個滿月夜,蘇清越的尸身從湖底浮起時,孔雀膽的藍已沁入骨髓。

而此刻常綏枯瘦的手指正鉗著她手腕:“葉家姑娘的規矩,都就著胭脂咽了么?”

“母親教訓的是。”她垂眸咽下血銹味,余光看見葉云燭的玄靴碾過滿地落花。

想起葉云燭擒住她手腕的力道又重三分,白玉簪尖在雪膚上碾出一線朱砂。他垂眸端詳片刻,忽然喉間溢出一聲低笑:“三夜。”

她望著地上海棠晃動的陰影,唇角翹起甜膩的弧度:“若哥哥肯救蘇清越……”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劃過他蟒紋錦袍,“我就陪哥哥三夜,像小時候那樣。”青玉扳指硌得她后腰生疼。

湖面突然炸開巨響。

葉云燭踢出的石子精準擊中沈確的紅繩酒壺,西域猞猁涎液腐蝕青石騰起腥臭煙霧。混亂中沒人看見,水下本已窒息的蘇清越突然睜眼,瞳孔里浮起詭異的金紋。

“這是……黃泉?”少年吐出串氣泡,卻見墨綠衣擺劈開水波——是葉云燭的小廝竹青。

宴席間絲竹聲聲,觥籌交錯,無人注意到蘇扶玉這邊的動靜。

忽然,一個小宮女匆匆穿過人群,來到蘇扶玉身側。

她神色慌張,與南溪耳語幾句。

南溪臉色驟變,急忙俯身在蘇扶玉耳邊低語。

蘇扶玉指尖一顫,酒杯險些脫手。她強自鎮定,向蘇母孟沅輕聲道:“母親,女兒有些不適,出去透透氣。”孟沅見她面色如常,也未多問,只叮囑她早些回來。

蘇扶玉離席不久,沈確便神色慌張地回到座位上。

他衣袍微亂,額角還沁著細汗,目光游移不定,似在搜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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