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強一家的性命橫在那，他們怎么可能在一起？”顧琴無奈地嘆了口氣，拍了拍阿華的肩膀。

她也覺得這段劇情很虐，許文強前去歐洲的那一刻，心里未嘗不想放下前塵往事、與愛人長相廝守。但許文強心有大義，經過一番煎熬，他又不得不回去面對這一切。

“我總感覺，后面的劇情會比現在更虐。”李璧華顫顫巍巍地拿起劇本，繼續往后翻著。

“不至于吧？”顧琴質疑。

馮敬堯死了。

聶人王死了。

方艷蕓死了。

到死為止，丁力都不知道，方艷蕓已經愛上他。

丁力和許文強掌控了上海灘。

馮程程聽到父親死訊，坐飛機回到上海灘，對許文強開槍，而后遣散了父親的舊部，只接手與抗戰有聯系的那一波勢力，準備離開。

夜里，許文強與丁力商量，等勢力穩定后自己會離開。次日，他親自送馮程程去火車站。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幾句，馮程程要回了書。

許文強驅車離開，一步三回頭，卻發現有人在跟蹤馮程程。他急忙棄車去找馮程程，看到那人拿槍急忙撲過去，擋下致命一擊，而后連中數槍，死亡。

“盧狗，我要殺了你！”顧琴氣得砸桌，明艷的五官猙獰而扭曲，盤起的頭發也散落了。

許文強都打算放下恩怨，和馮程程一起加入革命，結果，馮程程上火車前被他槍殺了！

“不是，馮程程不是接手了她父親的部分勢力嗎？那些人死了嗎？不能幫馮程程擋槍嗎？為什么一定要許文強給馮程程擋槍啊！”

母暴龍抹去眼淚，在線發狂。

“阿華，你改編成小說時，一定要讓許文強和馮程程在一起啊！”

李璧華對這個結局早有預料，倒也談不上不能接受。

“阿琴姐，雖然馮程程和許文強沒有在一起，但她至少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有個人如此愛她，可以心甘情愿地為她去死。”

“看不了一點。”顧琴見劇本還有十幾頁后續，就繼續往下翻。

說不定有反轉！

但她注定要失望了。

后續的劇情沒什么張力。

丁力徹底掌控上海灘，但沒過多久，隨著戰火蔓延到此地，他不得不帶著下屬前往港島。

馮程程在抗戰中做出突出貢獻，后被敵特刺殺。

“不是，馮程程也死了？！”顧琴兩眼一黑又一黑，指關節捏的“噼啪”響，貝齒輕咬下唇。

這是人想得出的劇情？

再往后翻幾頁，居然還有馮程程嫁給丁力，許文強參加婚禮的劇情，但角落標注了“廢稿”。

“編劇真的不做人啊！”李璧華把廢稿翻完，忍不住感慨。

但她不得不承認，這個故事確實寫得熱血又感人。

“我上一次這么生氣，還是因為小龍女被尹志平玷污。”顧琴抽了幾張紙，狠狠地擤了鼻涕，“阿華，我能遇上像許文強那樣，全心全意愛著我的男人嗎？”

“不太可能。”李璧華戳破了顧琴的幻想，現實中的男人總是令人失望，許文強是人間理想。

顧琴拿起一塊綠豆糕，豆沙的綿密一點點地在嘴里化開，但有些噎，她急忙喝了一大口茶。

“上次這么生氣，還是因為《神雕俠侶》里尹志平玷污了小龍女。”

“不止你生氣。”李璧華為《東方日報》撰稿，聽編輯講了不少其他報社的八卦，“前段時間，《明報》連載了重修版的《神雕俠侶》，大家興沖沖地買了，卻發現，小龍女還是被尹志平玷污了。第二天，明報報社門口被人潑了好幾桶油漆。”

“真解氣啊！”顧琴笑了。

李璧華點頭，她一直很反感這段劇情——她嚴重懷疑，金雍是想通過這段描寫體現楊過的深情。就像古時話本里勸妓從良的橋段，男人對女人最大的深情就是他不在意女人有沒有那層膜。

“阿琴姐，我想試著把這個劇本改編成小說。”

“你要改——”顧琴剛想婉拒，她實在無能接受阿華寫，馮程程和許文強歷經千難萬苦卻雙死的結局。

可話到嘴邊，顧琴又想起了遠在雪國的小牛郎。

好賭的爸爸，生病的媽，還在上學的妹妹，和破碎的他。

和可憐的小牛郎比起來，紙片人的生死好像也沒那么重要了。

顧琴話鋒一轉：“也挺好！把劇本交給你，我放心。”

“阿琴姐，他有說，《上海灘》要在哪家報紙上連載嗎？”

“沒有。我猜，它應該是在《大公報》《文匯報》或《新晚報》上連載。你也知道，我為左派工作。”

“嗯。”李璧華點頭。

港島報社之間的競爭很激烈，不同報社都有自己的立場和受眾。

一九五七年，全港報紙（中、英文，團、午、晚)，共有四中乙家；

七零年增至七十家，如今更多，已突破八十家，日銷量總量更是高達接近一百五十萬份，平均每三人手上都有一份報紙。

《東方日報》是港島持續多年銷量第一的報紙，目前呈中立派，李家有人脈，李璧華才有資格初出茅廬就給它撰寫稿子。

左派那幾家報社的銷量都不錯，李璧華也就不擔心對方摳門了。

——很多小報社都卡稿費。

顧琴公事公辦地詢問：“你每天能寫多少字？大概要寫幾天？我幫你爭取稿費。”

“這個劇本很完善，我只需要補充一些背景就好。”李璧華伸出手指盤算了一下，杏眼眨了眨，“我一天能寫五千到六千字，這個劇本改編成小說，至少有二十萬字。稿費的話，我現在的稿費是千字十二蚊，代筆肯定不能低于這個價。我也不貪，就千字十五蚊。”

“我明天幫你問問。我也不太了解你們這行，要是他覺得稿費合適，我明天下班了，把合同帶過來。”顧琴公式化地說著，盡管她知道，盧同肯定會同意這個價格。

“行。”李璧華起身，準備送顧琴出門，抬頭時，看到墻上掛鐘的指針已經指向七點半了。“阿琴姐，你要不要在這里先吃飯啊？”

“不用。我先走了，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