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賤的預告。”

盧同沒想到，他只是給老麥提供了大綱，老麥能把預告剪的這么牛，他看完預告都想沖去電影院了。

當初老麥剛進公司，老豆要是準了老麥去拍攝組，影壇必將少了一位優秀的剪輯師。

麥金喜從外邊兜風回來，和阿梅嘮嗑了兩句，墻上的鐘恰好指向五點整。“太好了，下班了！”老麥歡呼一聲，回了剪輯室拿包，見盧同正在剪片子，急忙放輕了動作，躡手躡腳的，生怕打擾對方。出門前，老麥把摩托鑰匙放在桌上，留了字條。

顧琴從二樓下來，在一樓的辦公區張望了一圈：“盧生呢？”

阿梅迎上前，把《上海灘》的劇本交給她，指了指剪輯室：“盧生在忙，這是你要的東西。”

“行吧。”顧琴打開帆布包，把劇本塞了進去，“我走了，阿梅，回——老麥也下班啦？”

“是啊，難得沒加班。”麥金喜背著黑色斜肩包，對顧琴笑了笑。

顧琴邀請：“稀客，要不要我載你一程？”

“好啊！”麥金喜剛點頭，周放也踩著樓梯“噔噔噔”地下樓，見到這兩人，立即打招呼，“你們也下班啦？”

阿梅也收拾東西：“別回見了，我今天也不在公司呆了。大家都出外景，公司冷冷清清，我都找不著幾個人跟我嘮嗑。”

“正好我的車能座四個，我載你們去公交站？”顧琴瞅著，今天在公司上班的幾人都提前走了，索性邀請人搭便車，“老麥可以坐到紅磡下，后面不順道。”

“行。”幾人坐上豐田。

顧琴先把阿梅和老周送到片場外的公交站，再開往紅磡，過了海底隧道，把老麥放下車。

“回見。”

“回見。”

互相道別后，顧琴調轉車頭，往李老爺子的別墅駛去。

到了別墅外，顧琴搖下車窗，門房看她是熟人，就放行了。

“阿華！”顧琴下車上鎖，剛走到花園，就瞧見李璧華在澆花，立即揮手打招呼。

“阿琴姐。”李璧華手持花灑，專注地給那些嬌艷的花朵澆水，水珠從花瓣上滾落，顯得格外清新。

夕陽透過溫房的玻璃板，灑在花園的一隅，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

“阿華，忙著呢？”顧琴的聲音輕柔，如同春風拂面。

李璧華抬起頭，露出一抹禮貌的微笑：“阿琴姐，你是來找爺爺嗎？爺爺今天出門……”

“我是來找你的。”顧琴走到李璧華身邊，目光在那些花上掃過，夸道，“你總是把花園打理得這么好，真讓人賞心悅目。”

李璧華放下水壺，用手帕擦了擦手，眉眼淡淡道：“不過是些消遣罷了。阿琴姐今日來找我，想必不只是為了賞花吧？”

“阿華就是聰明，我今日來，是有件喜事要告訴你。”顧琴從帆布包里取出《上海灘》的劇本，想象著牛郎服侍的畫面，露出真誠的笑，“你年前不是想跟著名編劇學習嗎？正巧我打聽到，有個編劇在找代筆，想把剛出爐的劇本改成小說。我一聽說這件事，立即帶著你的文字去見他。他很欣賞你，想請你代筆，將它改編成小說。”

李璧華微微一愣，她沒想到，自己在過年時一句試探性的請求，會讓阿琴姐記在心里。心里暖暖的，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猶豫。

這確實是難得的機會，但她沒有把劇本改編成小說的經驗啊！

李璧華婉拒：“阿琴姐，我雖然也寫些文字，但這劇本改編小說，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恐怕難以勝任。而且，我近來也有些別的事情要忙，實在抽不出時間。”

顧琴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瞥見李璧華拿緊握的手，隱約猜到了什么。又恢復了笑容。她靠近李璧華，輕聲說道：“阿華，你可別妄自菲薄。你的才華我是知道的。我看過這個劇本，故事很精彩。若是由你改編成小說，必能錦上添花。”

見李璧華猶豫，顧琴決定暫緩攻勢：“阿華，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把這個劇本改寫成小說。我知道你心存顧慮，我一個門外漢，也給不了你專業的意見。不如這樣，我們先讀一遍劇本再做決定。”

“也好。”李璧華點頭，帶著顧琴來到客廳。

傭人打開燈，端來茶點。

兩人坐在復古的沙發上，一起翻閱劇本。暮色漫過雕花窗欞，將客廳染成琥珀色。陳舊卻不失精致的吊燈散發著柔和昏黃的光，與這暮色交織在一起，把四周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角落里的老鐘“滴答滴答”地走著，仿佛在為這靜謐的時光計時。墻上的油畫在暮色中顯得更加神秘，畫中人物的眼神仿佛也在隨著光線的變化而流轉。

“你看這段碼頭訣別——”李璧華猛地拽住顧琴的手腕，指甲在對方雪紡袖口掐出月牙痕，“許文強都出國找馮程程了，他就不能放下恩怨，和她長相廝守嗎？”

這段劇情是改編版。

80版，許文強為了給家人報仇，決定放棄和馮程程去法國的計劃，在丁力婚禮前夕去刺殺馮敬堯。成功復仇后，許文強遠走他鄉。馮程程追到碼頭，此時的許文強滿心疲憊，而馮程程則是痛苦又絕望。兩人在碼頭，許文強無法再面對馮程程，他心里有愧疚，也明白他們之間因為家族恩怨已經不可能再有未來，只能無奈訣別。馮程程看著許文強的背影，傷心欲絕。

在改編的劇本，馮敬堯死時，馮程程在歐洲留學。為了還原這段戲，盧同增添了一段劇情——

許文強前去歐洲找馮程程，想要告訴她，自己和馮敬堯將決一死戰。可看到自信明媚的馮程程，他又不忍心打擾了，便讓路邊的學生幫他給馮程程帶去一封信。馮程程收到信，猜到許文強可能在附近，急忙向同學打聽許文強的蹤跡。馮程程一路追到碼頭，看到許文強在買船票。

馮程程大喊“喂”，許文強身子一僵，緩緩回頭。

兩人相顧無言，碼頭訣別。

老式吊扇將劇本吹得嘩啦翻動，紙葉沙沙作響，正停在馮程程油紙傘被暴雨擊碎那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