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建安掃了眼棋盤，鼻子里哼出冷笑，跟不屑搭理小混混似的。

他之前看過這個“請叫我 ai”的幾盤，知道對方就愛用這手。

作為正經科班出身，他打心底瞧不上這種離經叛道的下法，抬手就是一記扳頭，走的是最正統的定式。

“就這樣還能連勝到現在？待會就教你做人！”

顧云舟心里樂了，這手扳頭至少賺了兩個百分點的勝率。

搶到先手，接著高掛小目，見對方二間高夾，心里更是暗爽：

自己的布局套路真是領先這個時代太多了。

但下完序盤，他就開始感覺到壓力。

魯建安的棋風太綿了，表面松弛卻越纏越緊，每步棋都帶著科班出身的陰柔狠勁，專挑他陣型的銜接處慢慢絞殺。

顧云舟最怕這種鈍刀子割肉的打法，他空有一身計算力，就盼著對方跟自己刺刀見紅，特擔心被拖進這種職業級的收束節奏里，不然開局那點優勢遲早被磨沒。

棋盤上黑白子絞成一團，顧云舟手心漸漸冒出汗。

這仗比想象中難打，魯建安簡直是他重生以來碰著的最硬一塊骨頭！

再這么跟著對方的節奏走，自己肯定得輸。

沒辦法，得搞點事情出來。

他開始在棋盤上到處撲騰，這兒斷一手，那兒鎮一下，專挑對方棋形的破綻捅，就盼著魯建安能急眼，跟自己痛痛快快殺一場。

魯建安卻穩如老僧入定，落子聲依然不疾不徐，根本不在乎自己布局落后，還是一步步地固守，硬是要和顧云舟拼內功。

但是中盤就這般，在對方的看似退讓，但卻綿里藏針的情況下，居然下的五五分。

顧云舟點了一下目，發現黑棋盤面就多個六七八目的樣子，也就是一兩目輸贏的差距，局勢咬的太緊！

而且，現在才下了一百多手棋，離收官還早著呢。

顧云舟心里“咯噔”一下，照這么下去，自己中盤絕對會被逆轉！

不行，不能再這么下去了，得來點猛的！

顧云舟一咬牙，坐直了身子，眼睛緊緊盯著棋盤，隨后點入對方的空中。

這步棋在他的計算里，有點冒險，稍微有點無理。

要是他自己是白棋，肯定會抓住這個機會，必然讓對方付出代價。

但現在沒辦法，為了把對方拖入自己的節奏，他只能冒這個險！

魯建安看見這步棋，眉頭皺成個疙瘩，盯著屏幕想了十分鐘，把保留時間全耗光了。

最后終于狠下心，落子尖沖強殺！

刀光劍影瞬間在棋盤中央炸開，黑白子絞成一團亂麻，跟兩撥人持械互砍似的。

“等的就是你亮刀！”

顧云舟嘴角釋然一笑，黑棋大飛落子快如閃電，在對方刀光里跳起了死亡舞蹈。

魯建安的計算力也是職業級別的，哪能讓顧云舟這無理棋這么容易做活。

好在網棋讀秒時間緊，顧云舟憑著一肚子計算力硬剛，加上對棋形死活已有近乎動物般直覺，居然硬生生在白棋的銅墻鐵壁里整出個打劫活的局面。

“劫材多三枚！盤面有個十五目，都不用收官了。”

顧云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心里想著：看來不敗金身還是保住了。

對方似乎也意識到局勢不妙，遲遲不落子，把三次讀秒時間都用完了。

顧云舟一看，心里樂了：

“這家伙，居然就這么放棄了。”

可等了一會兒，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系統居然沒彈出魯建安超時負的提示。

顧云舟有點納悶，他用鼠標在空白地方點了點，結果下棋的界面突然變成了登錄界面。

“我擦！我這是掉線了？”

顧云舟一下子慌了神，他連忙重新連接，可怎么都連不上。

再隨便打開一個網頁，還是打不開。

“見鬼了！”

顧云舟忍不住罵道。

他心里清楚，這也是 2003年小縣城網絡的老毛病了，時不時就斷個線，可在這節骨眼上掉線，也太倒霉了。

著急得不行，干脆重啟調制解調器，可試了一兩分鐘，還是一點用都沒有。

絕境中突然想起沈菀卿，抓起手機就撥號。

嘟嘟聲響了三十秒，沈菀卿的聲音裹著浴室回響飄過來：

“喂？小徒兒，咋啦？”

背景里隱約有浴球蹭過肌膚的窸窣聲。

顧云舟有些郁悶的說：

“我TOM掉線了，你快登我賬號看看！”

沈菀卿也有點著急：

“啊？馬上，我在洗澡呢。”

顧云舟一聽，心里更絕望了。

他盯著時鐘算時間，已經超時了，頹喪地癱回椅子：

“算了，已經超過五分鐘。”

不曾想到，重生后的第一敗居然栽在破網絡上，真夠狗血的。

沈菀卿聽出他語氣低落，聲音軟下來：

“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別這么沮喪。哪個棋手能一輩子都不輸棋呀，再說你在 tom上連勝這么久，早晚也得輸，何況你這還是因為掉線輸的。沒事啦，要學會調整心態。”

顧云舟想想也是，自己都重生一回了，還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在棋盤上竟還沒這小姑娘看得開。

不過這倒也怪不得他，圍棋盤上的勝負太過直接，能勘破的都是圣賢。

當年段祺瑞那種宦海浮沉的大軍閥，輸給少年吳清源后，不也氣得摔了茶杯？

更別提直接拿棋盤砸人的大漢棋圣了。

顧云舟忽然間感覺自己像是想通了什么，不禁笑了笑：

“師父這話比棋盤上的手筋還絕，受教了受教了！”

話還沒說完，那邊沈菀卿突然“咦”了一聲：

“哎？小舟舟你還是沒有輸棋記錄！”

顧云舟滿臉不信：

“師父你別逗我了！都掉線七八分鐘了!”

“真沒逗你！”

沈菀卿語速飛快，

“我看看啊，你的對局記錄里根本沒有剛才下的那盤棋，你剛才真的在下棋？不會是想看我為你著急吧……哦，原來如此！”

顧云舟一頭霧水：

“到底咋回事？”

沈菀卿解釋道：

“那個憂郁的小孩也掉線了，雙方都掉線，這棋局就按無效處理了。”

顧云舟驚訝地說：

“哎？這么巧？”

沈菀卿突然笑出了聲：

“不是巧，他給你發私信啦！說‘你掉線時我本已算清劫材不夠，正想認輸。若靠斷線撿漏，我沒那個臉！下次再戰！’大概是他自己直接把客戶端強制關閉了！”

顧云舟愣了兩秒，突然樂了：

“嘿，這小子軸得可愛！寧可主動斷網也不占掉線便宜，是個爺們！”

經過這一遭，顧云舟倒是有點開悟了。